还走吗

    暖黄色灯光下，虞司权安静躺着。

    手臂和胸口缠着纱布，白薇轻声走到他身边，手指想触碰，快靠近时又缩了回来。

    他挂着点滴，没有上仪器，伤情不重，万幸中的万幸。

    白薇坐到他身边，抓着他的手，俯身轻轻靠在虞司权肩膀上。

    “先生…”

    她无声落泪，计兰在一旁沙发上小憩，听林珍说，老人在这里守了两天，不肯离开。虞司权父母都死于车祸，白薇不敢想象她听见消息时有多恐惧。

    计兰肩头毯子掉了一半，白薇看了眼，想走过去替她盖上，不知是不是风动，让计兰从梦里醒过来，白薇却下意识后退一步，转身快速离开病房。

    她轻合上门，呼吸急促，身后有人推车过来，白薇朝后看了眼，慌里慌张往一边屏风后躲进去。

    来人是换药的护士，听声音有两人。

    “不严重就好，哎，夫人家事情真是够多的。”

    这声音…怎么是刘姨？

    白薇正疑惑，只听护士道。

    “是啊，我记得虞总弟弟是不是也出过事？那时候我还在实习呢。”

    刘姨：“可不是，哦哟那次也严重啊！人差点死了！”

    护士：“小虞总也被打伤了，姑妈，他们兄弟真是为了抢女朋友打起来了？这…我还以为只有电视剧有这种剧情。”

    白薇心里咯噔一声。

    刘姨压低声音道：“上次小虞总出事就是因为她，这次车祸也是那女的跑出去，少爷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追出去，疲劳驾驶，还遇上那些飙车的，就出事了！”

    护士：“啊？真的假的？”

    刘姨：“我看那女的就是个丧门星，谁贴上谁倒霉！你可别往外说啊，要不人给你也开了！我去看看夫人，夫人还是心软，和她一起也那么多………

    白薇蹲在屏风后面，指甲反复抠挖手背，接下去的话她没再听进去。

    好像…真的是这样…

    她蹲到脚麻，面无表情坐在地上，等麻劲过，才慢慢站起来。

    大概是计兰没心力客套，刘姨探望不长，告辞时正和白薇迎面撞上，刘姨面露尴尬，点头道。

    “白小姐。”

    护士在她身旁多看了眼白薇，被刘姨示意着快速离开。

    计兰远远招呼白薇进去，白薇在她身边坐下，计兰拉着她的手轻声道：“你有没有事？”

    白薇摇头，二人默默坐着，白薇看了看疲惫的计兰和虞司权，道。

    “先生醒过吗？”

    “醒过一会儿，没有说话就又睡着了，医生说皮外伤，没大事，别担心。”

    她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又对自己说了一句，别担心。

    白薇点头，想了想道：“奶奶，我想…”

    她还未说完，就听门口一声。

    “哥？！”

    虞司原突然闯进来，他脚步不稳，脸上掌印到今天都没完全褪，扑到虞司权床边，轻轻推了推哥哥。

    计兰蹙起眉毛，道：“你怎么还在这？”

    虞司原站起来道：“她都在这，我为什么要走？！”

    计兰叹了口气，语气无奈道：“我现在没力气和你扯那些，重新定航线，收拾东西出国去！”

    虞司原急哭了：“奶奶？！哥哥都这样了！你让我走，家里怎么办？！还有，她为什么还在这？要不是她，我哥会出车祸吗？！”

    “你住口！”

    “是你做的吗？”

    计兰和白薇的声音同时响起，虞司原一愣，咆哮道：“我做的？！我会害我哥？！！”

    “安静！”

    白薇呵斥他，一瞬间，虞司原仿佛见到了他哥哥的神态，竟被白薇止住了势头。

    “是谁做的？”

    她又问道，虞司原张口，生生降低音量，道：“我怎么会知道？！”

    “谁让你回国的？”

    “……”虞司原盯着她：“你有什么资格问？”

    白薇道：“只要我愿意，和你结婚或者做你嫂子都是一句话的事，你说我有什么资格问。”

    虞司原道：“我有手有脚，自己会回国。”

    “是吗？”白薇冷笑：“那怎么还说先生关你？”

    虞司原道：“白薇，你还没进我家，别在这指手—”

    白薇：“就是你做的。”

    虞司原再也忍不了，冲上几步道：“你挑拨我和家里人？！”

    白薇：“从你回来，家里就一片混乱，到底是谁在挑拨？谁把先生放在危险里，是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你放屁！我——”虞司原梗着脖子，碍于计兰在这里他不敢动手，指着白薇道：“我知道了，是哥哥鬼迷心窍，为了赶我走！自导自演！再把一切都推到我头上对不对？！一定是这样！”

    白薇一把拍开他的手怒道：“我在车上！他不会拿我的安全开玩笑！你算什么东西？！先生绝不可能为了你把我放在危险的地方！”

    她上前一步道：“你为什么不说谁带你回国，因为那个人不会害先生，并且还有用对不对？知道你还活着的是金金奶奶和方晋楚，计文那天说先生养我有用，所以他也知道了对不对？但他对先生来说没用，所以，是方晋楚对吗？！”

    计兰愣住，随后惊道：“什么？小楚为什么……”

    白薇回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奶奶，金金他们多半有难处，被他拿住了。”

    计兰风雨里走来，稍作联想就明白，她颤抖着手：“你…你哥哥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背地里做这些功夫！你究竟让小楚帮你做什么了？！”

    虞司原见事情败露，他深吸了口气恨道：“干什么？！奶奶，我要帮哥哥的啊！虞家本来就是我和哥哥的，我回来有什么不对？难道你真的信这女人的话，我要害我哥？

    “方晋楚兄妹无依无靠，不就是无所掣肘，我拿住他的软肋，让他更用心不好吗？哥哥现在需要静养，正好我接手啊，有方晋楚帮我，您有什么可担心的？”

    计兰说不出话，跌坐回椅子上，指着他道：“你脑子有病！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白薇扶着她给她顺气，虞司原又看了眼虞司权，道：“奶奶别担心，我会保护好你和哥哥，只有有些人不在，我们家一定比以前更大更好。”

    他说完兀自离开，计兰颓然道：“司权说的对…让他回来…早晚拖死全家！”

    白薇沉默着，计兰又道：“我知道是谁拦你们的车，你放心，这次奶奶不会手软。”

    她安慰白薇道：“薇薇，别怕，等司权醒了，他就翻不出花。”

    白薇垂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道：“奶奶，我想走了。”

    计兰意外：“去哪里？”

    白薇道：“其实回来的路上…我已经和先生分手了，东西都放在家里……”

    计兰道：“傻孩子，你走了司权醒过来我怎么和他交代？现在家里兵荒马乱，你不肯留下来帮帮奶奶吗？”

    白薇道：“我走了家里就不乱了。”

    “奶奶，我想你已经清楚事情经过，先生手下有很多人都比我有用，完全能处理，他也需要休息，我在这里只会让虞司原找事，徒增混乱，我也吵不动了…

    “先生说过，你们这样的家庭必须一起往前走，有我在虞司原就会拖着全家，我不在他反而正常。”

    她站起来，道：“也不都是这个原因，和先生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他强迫我，我…我不是喜欢他才和他在一起，我过够这种…提心吊胆害怕他罚我的日子了…

    “如果先生问起，您就这样和他说吧…”

    像是怕自己忍不住一般，白薇丢下计兰离开套房，她回自己的病房快速收拾东西，和林珍招呼了声，就要往医院大门走。

    林珍不明所以，追上去道：“薇薇，医生说你还要观察几天，这就走吗？”

    白薇道：“观察够了，我没事。”

    “那…那你现在要去？诶，程医生？！”

    林珍向前招手，程冶拎着两杯咖啡迎面过来，见到二人打了声招呼道：“这是去哪？”

    白薇停下脚步道：“程医生怎么在这？”

    程冶道：“虞先生有事我当然得在，薇薇，你还要观察几天，别乱跑。”

    白薇道：“我刚才和人吵架没晕，就是没事，程医生，先生他？”

    “检查下来是没事，具体还要醒了再看。”

    白薇点头，不再停留，林珍跟在后面送她，程冶正要劝，忽然从楼上跑下来一名护士，气喘吁吁道。

    “程医生，虞先生醒了，但是…计女士请您一起去看看。”

    程冶立刻道：“好。”

    他边跑边回头：“白薇，乱跑你先生揍你啊！”

    白薇留在原地，看着程冶和护士越走越远，林珍在一边，小心问道。

    “薇薇…还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