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Commutative Law 4

    在那之后，过了好一阵子都回不了神。金井呆坐在餐桌旁，直盯着高城没吃完的早餐及被孤零零地丢在一旁的存簿。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其实直到昨天为止，两人都还好好的。虽然只同居了几个月，但是感觉就像过了好几年，两人对彼此十分熟悉，与对方的生活习惯也非常合拍。金井不爱脏乱，虽然不到称为洁癖的地步，但就是会习惯在用过碗盘后马上洗好；每周固定整理家里、拖地；浴室里的瓶瓶罐罐及用具用完后，会整齐地摆在浴缸旁，牙刷与牙膏也乖乖地掛在台架上。

    而高城也一样。不用特别提醒或叮嚀，对方会自动做到。不仅会帮忙洗碗盘、整理家里，脱下衣服时不会乱丢，摺衣服时会整齐地放到衣柜里。

    彼此之间有种非常契合的默契。不仅单单是身体，连心灵方面也是──虽然他们并没有在一起。

    但是，为什么刚才的谈话却始终对不上频率，根本牛头不对马嘴，甚至一直在同一个点上兜圈。

    ──我看错你了。

    不，金井会拿钱给高城，不是像高城所想的，真的不是想要包养他。这是天大的误会。

    但金井不否认自己会这么做，有一部分是因为一股莫名的衝动及恼火。所以刚才高城的口气变衝时，他也被那股不知名的怒火cao控，说了一大堆不该说的话。

    明明只要让着高城一点就好了。

    明明只要好好和高城解释清楚就好了。解释说，自己会拿钱出来是因为……

    是因为什么？

    会弄到这种地步，是因为一时生气衝动所致没错。但是自己为什么会生气？连这点都不明白，是要怎么跟他解释清楚？

    金井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双手撑在桌上扶额。

    其实高城的身上时不时都会带着伤。轻则小块的瘀青，重则是皮开rou绽的外伤，不过高城在回来前都有做好包扎。然而，金井每次看到高城贴着ok蹦、包着绷带，心里其实都有隐约有点不悦，甚至有点酸涩。但是他没有立场能够说高城的什么不是，也没有立场对他生气……不，应该说，金井自己都觉得这种心情很莫名其妙，于是选择压抑、忽视。

    而这种心情就这么逐渐累积，直到今天早上看到高城身上的青紫小点才不受控制地迸发而出。

    然后话语互相衝突，就变成这样了。

    高诚一头不回地走了。

    金井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重重叹了一口气后拿起存簿，走回房间里到书桌前。

    这笔钱是奶奶离世时留下的，里头包括了金井爸妈留下来的遗產、奶奶在过世前卖掉土地的钱，以及奶奶过世后领的保险金。

    在奶奶过世后，金井收到了这笔钱及这间套房，于是用这笔钱买了机车、所有生活用品，在此重新开始生活。不过就算这样，这笔钱还是花不完，剩下大概三百多万日圆。

    金井隐约记得高城曾说过，他的债务只剩下两百多万，但是忘记是什么时候了。所以刚才金井才会想把这笔钱给高城，不仅可以瞬间让他还清债款，如果高城希望的话，剩下的钱还可以拿去支付医学院的学费，让高城完成当医生的梦想。

    但是，被惨烈地拒绝了。

    唉……这算不算「弄巧成拙」呢？还是从一开始就说不上是「巧」？

    虽然刚才高城有放软态度，说要当作是跟金井借的，但是金井并不想要他还。并不是脑袋坏了，而是觉得这么做这笔钱才有意义，而且他是心甘情愿要给高城的。更何况，如果是借的，那么严格来说，债款根本就没有还清；而且依高城的个性，他一定会继续在按摩店工作，努力还清这笔钱。

    但是也不是想包养高城，因为还记得高城说过他最讨厌被人包养。不过，金井给高城钱绝对不是因为想包养他，绝对不是。

    而是不希望高城的人生继续被那笔突如其来，打乱人生的债款支配、困住，也心疼他还钱还得这么辛苦。金井希望高城能拿回自己的人生，不用再继续委身于他人身下，用伤口换取金钱。虽然这番心意完全没有传达给高城，反而变成更严重的误会。

    而且认真说起来，金井现在能够当上警察，过着安稳的生活都是多亏了高城。

    因为高城当初跟金井说了──

    『不要放弃往光明处爬的机会。就算你现在觉得自己很无可救药，但那也不代表你永远没有办法改变。』

    『我们的未来是由自己决定的。是被别人追着跑，还是由你追着别人跑，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当时才听高城说完这些话，奶奶就生病了。什么都不会的金井在奶奶生病时，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就算去打工，赚来的钱也顶多只有零用钱那么多，连医药费都付不清。这时，他看到高城留给自己的手帕，又想起另一番话。

    『以后每次看到它，记得要想想我刚才说的话，要好好选择自己的未来。』

    于是金井在这一瞬间就决定了，要当个能够保护家人的人。所以在高三时开始一边打工贴补家用一边努力念书，最后总算进入了警校，虽然是以吊车尾的成绩录取。然后继续努力读书，之后顺利从警校毕业，当上了警察。

    所以现在拥有的这一切，或许也能是高城的功劳。也因此，如果用这三百多万来还这分恩情，也许还不够。

    既然高城曾经救了自己，那自己也得拉他一把才行。金井这么想着，才决定拿出存簿。但是没想到，这个举动竟然会把人气走。

    这下该怎么办……虽然可以猜到高城会去哪里，毕竟他能去的地方只有那一个，但是高城会回来吗？自己是不是该去找他解释清楚，还是先等一段时间，等高城冷静下来再说？

    「嘖！」

    刚刚才觉得自己很了解高城，结果到了这种时候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根本没办法下决定。

    也许觉得自己很了解高城的想法，就是种自大吧。

    「唉……烦死了……」

    金井这么碎念着，一手拉开书桌的第二格抽屉，把存簿随手丢进去就用力闔上，决定先去收拾桌上的残骸。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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