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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

    霍玉辰官做得清廉，饮食上自然清心寡欲，绝无贪官污吏的饕餮之相。除非招待国宾的宴会，平素工作用餐从不珍馐满案、水陆并陈，有的只是最为简便的盒饭。今日午餐一如既往，上起国家元首、中到保卫特警、下至阶下囚杨惠娟，都一视同仁，人手盒饭一份。

    杨惠娟并不相信霍玉辰等大员真会如此简朴，遂认真地观察着这位总统，想看看他到底是刻意作秀，还是确有廉洁本色。判断标准其实很简单，霍玉辰临场做秀，盒饭吃到嘴里势必如咽糠菜，极不习惯，就是想吃也吃不下去多少。反之真有廉洁奉公之实，定能对这款按民间标准已属中品的饭菜食之甘饴。看不多久便有结论：也许身为总统日理万机，能量消耗过大极需补充，霍玉辰很快把餐盒里的饭菜吃个精光。亲眼目睹此情此形，杨惠娟内心原有好感又添一分，不由问起自己：如果霍玉辰在2024年之前就当上总统，励精图治严惩贪污，我会不会走另一条人生道路？随即又在心里叹道：不可能的事又何必假设。想到这里突然心头一阵紧张：如此遐想太为危险！继续发展下去，不屈不挠会成空话一句，背叛革命事业将是迟早之事。她不得不又一次告诫自己：做人不能放弃自己的奋斗目标，即使牺牲生命也要在所不惜！激烈的思想斗争必然导致动作迟缓，杨惠娟吃饭速度反倒远远落在了后面。

    慢慢地品着一杯餐后热茶的霍玉辰，亦在仔细观察杨惠娟。见她饭得吃很慢，还以为是绕在手腕上圈圈铁链的重量，压得双手端不动碗使不动筷子呢。霍玉辰有些怜香惜玉起来，劝动杨惠娟放弃反政府立场、重新回归社会心愿更为强烈。因为只有这样，杨惠娟身上镣铐才能全部去除，永久摆脱牢狱之苦。霍玉辰为此目的已经蓄谋了很久：两年前杨惠娟刚被捕时，鉴于当时党内力量对比对己并不有利，他隐瞒了内心真实想法，对杨案来了个拖而不决。两年来保守派力量日益式微，其在中央局里的代表康胤珏，已因怕死自动退出政坛。剩下的洪秋涛、严昌竣两位，只占整个中央局四分之一，再不能独立起到决定性作用。至于保守派还希望争取的中间派，则为自省派蒸蒸日上政绩与霍玉辰人格力量所感召，不仅老总理李义山唯总统马首是瞻，就连一向独立特行的下院议长周鑫，也全力支持自省派的革新廉洁运动。本已占有微弱表决优势的自省派（唐汉独立党党章规定，中央局对重大事项表决票数持平时，委员长有最终决定权。自省派在中央局有霍玉辰、王海波、陆明程、林庆远四名代表，霍玉辰又任委员长，具有微弱表决优势），这下更是锦上添花。有了如此大背景，挽救杨惠娟的提案便顺理成章地获得了通过。

    霍玉辰的理由很充分：少年唐汉党过去之所以能赢得民间同情，主要就是以杨惠娟为代表“温和派”努力的结果。一旦挽救杨惠娟成功，“温和派”无论选择追随还是背弃她，都将完全丧失在党内独立政治派别的地位。只要“温和派”一瓦解，就凭“激进派”那副凶神恶煞之相，失去民间同情走向败落，势在必然。理由是很有诱惑力，却不是霍玉辰竭力促成此事的原动力。也许读者会认为，对杨惠娟手下留情的感恩才是原动力所在。但事实上如对手是名男子，即使政治上挽救价值再大，即使曾对自己手下留情，只要他油盐不进决不悔改，霍玉辰照样会知难而退，成全他做个“文天祥”算了。在霍玉辰看来，只要在狱中伺候他好吃好喝，再选个痛苦最小的死刑送他上路，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那霍玉辰真正的原动力是什么呢？

    真正的原动力在于杨惠娟是位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霍玉辰虽非好色之徒，但爱美之心却一点不比常人少。在他看来，杨惠娟这般表里皆美的年轻姑娘好似一件精美艺术品，为了将艺术品塑造得更为完美，给她镣铐加身当然可以。然如要严刑拷打、肆意摧残直至剥夺生命，就简直是桩毁坏艺术品的犯罪行为，绝不允许！正因为如此，杨惠娟被捕后，身上镣铐层层加码到“十大件”，几乎锁成“变形金刚”，他可以袖手旁观不置一词。但如索正雄那样超越底线对杨惠娟用上刑罚，他会顿时怒不可遏。因为同样原因，他更无法容忍处决杨惠娟事件的发生。何况真要处决，像杨惠娟这样的珍贵“艺术品”，一毁就是十件（另外九件便是高瑾等“九美”），此等暴殄天物之事如何能做？这也不能那也不能，霍玉辰别无选择，只能为挽救杨惠娟竭尽全力。

    不过霍玉辰也清楚，作为反政府组织里领袖级人物，杨惠娟有着强烈自尊和对理想的执着追求，将名誉看得高于生命乃应有之义。不摧毁她对所投身“革命事业”的盲目信仰，不解决她转变后的名誉问题，要让她改变立场势比登天。杨惠娟这里要是取得不了突破，自己党内马上就会出现微妙变化。且不说反对挽救杨惠娟的洪秋涛、严昌竣会借机发难，就是原本赞成的李义山、周鑫也可能动摇。好在打的不是无准备之仗，通过详细审阅李哲原递交的每一份报告，霍玉辰了解到杨惠娟虽为理想主义者，但身上的小布尔乔亚气息依然浓郁。她的性情既活泼好动爱交友，又热于助人极具同情心，并非“亲不亲阶级分、立场分”的所谓“特殊材料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