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终究还是到了说再见的时候
今年冬天，京城的温度并不算低，但暖气送得还挺快，我天生体热，好几晚热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就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我和杨戬的腻歪程度，以前我们都是抱在一起睡，现在恨不得分开八丈远。 可偏偏我又习惯了他的怀抱，最后不得以在暖气充足的房间开冷气，真真是把冬天当成夏天来过。 北方昼夜温差大，到了后半夜天又冷了，我睡的正香就被冷醒了，下意识往旁边挪，蹭得快掉下床了也没碰到人。 嗯？我那192的暖床小娇夫呢？ 正好尿意袭来，我随手捞了件衬衫披在身上就起来了，路过客厅却看见月光下站着的男人。 我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他头顶是泛着金光来着，难道说…… 我霎时喜出望外，双手背后蹑手蹑脚的靠过去，眼看就要碰到，他突然转身将我拉进怀里：“偷偷摸摸的想做什么？” “你的天眼好了？”我目不转睛地看向他的眼睛，目光炯炯有神。 他的天眼慢慢合上，金光也渐渐消失，皱着眉将我肩头滑落的衣服拉上去：“小心着凉。” 我黏糊糊的伸手跟他撒娇：“你抱抱就暖了。” 他好笑的将我揽进怀里，熟练地托着我的臀，抱小孩儿似的抱着我往卧室走。 “天眼好了，能法天象地吗？能和元神玩吗？”我不安分在他怀里扭来扭曲，两指并拢放在额间，亢奋的不像话。 他朝着我挺翘的屁股蛋儿不轻不重的拍了下：“想得美。” 我不满的噘嘴，拉过他的胳膊枕着，转过身不理他，片刻后，腰上一沉，他从背后揽着我，轻声道：“睡吧。” 我没有细问杨戬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去赏月，因为年关将近，很多事情都要考虑好，这样才能做好充足的准备的迎接新一年。 目前最大的事情自然就是结婚，我们已经见过家长，又自己举行了两场婚礼，但还没有领结婚证。 二郎有了身份证和户口本，领证不是什么难事，难就难在“有车有房有工作有存款”。 再加上经历了平台那件事，我也对目前的事业有了新的设想，比如画画我和二郎的日常小甜漫。 以前上学的时候我就总喜欢构思一些小故事，后来因为唐铎放弃了，现在有了二郎，整天黏黏糊糊的又燃起了创作甜甜小故事的热情，而且以后等我们的孩子长大了，也可以给他们看看爸爸mama是多么相爱。 越想越觉得可行，于是，我和二郎白天就各自忙自己的事，我搞创作，他找工作。 我有时会打趣他，不如试试联系老姚老康，到时候直接当梅山银行少东家，他说：“我在尝试。” 等到了晚上，就是我们的专属甜蜜放松时刻，或是是看个电影然后zuoai；亦或是玩个游戏然后zuoai，再或者就只是zuoai～ 人生呐，就是要及时行乐。 这日，我收拾散落在客厅的衣服，至于为什么客厅会有散落的衣服，咳咳，有些时候比较顾不得其他。 突然，咔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下来，我捡起来一看，哟，口琴。 我送他的周边，他还真是随身带着，冷不丁又被甜了一下，这应该可以当成定情物之一吧，我索性坐下来翻来覆去的看，越看越觉得喜欢，越看越觉得做的好精致，跟真的一样。 手指碰到口琴一角，它180度旋转后咔哒对半打开，我愣了下，我买的口琴是这样吗？我怎么记得是手动翻转呢？ 再仔细看看，这材质，这灵活度，我试着吹了吹，这声音……这是电影里的口琴。 一种嗖凉的感觉从后背直窜而上，我下意识的收起口琴，然后在房间大扫除似的翻找。 果然，没有找到二郎的身份证和户口本，却找到了另一个口琴：我买的定制口琴周边。 ——身份证和户口本是口琴变的，代表着母亲对你的认可。 二郎的话在脑海中浮现，我却已经陷入了混乱，身份证和户口本是我亲眼所见，可现在口琴也是我亲眼所见。 “在做什么？”杨戬不知何时走进来，看到我翻箱倒柜弄乱的房间，无奈的捏捏我的鼻子，“又玩什么呢？”看到我手里的口琴周边，又说，“还以为丢了，原来在这里。” 他拿过口琴吹了吹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放进胸前的衬衣口袋里：“夫人的心意，得好好保管才行。” 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将真正的口琴更往口袋深处塞了塞，心头像是塞了团棉花，眼睛不自觉的黏在他脸上怎么也不舍得挪开，像是在努力求证什么。 ——二郎，你会离开我吗？ 可说出口却变成：“戬戬，跟我回家过年吧。” 他没想到我这么说，想了一秒后摇摇头，温柔的拂开我额际的碎发：“我们还没领证，这样有损你的名誉。” “我不在乎。”我立刻说，下意识攥紧他的手。 “我在乎。” 他将我拥入怀中，轻轻拍着我的背，如同每一晚哄我入眠那样。 耳边是他有力的心跳，头顶是他平稳的呼吸，我躺在他温暖的怀中，十指交握，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但我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他察觉到我的不安后，没有说话。 从出生到现在，我的人生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是快乐的，因为我会将痛苦集中压缩到三分之一。 所以，我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纵使我们人神殊途次元都不一样，纵使真的有一天更大的力量将我们分开，至少现在他爱着我我爱着他，那就足够了。 我并非放任事情想最坏的方向发展而坐以待毙，只是不想将有限的时间浪费在战战兢兢等待审判的焦虑中。 日子还是一天天过，我的小故事逐渐成型，杨戬的工作也逐渐有了眉目，他的天眼愈见好转，我期待着法天象地的那一天。 可没想到，法天象地还没盼来，春节就先来了。 按照先前说好的，杨戬不跟我回去，但是答应我等到大年初七民政局上班，我们就去领证，身份证户口本的问题我不管，他自己解决。 这是我过的第一个坐立不安的年，明明回到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心里却总想着和杨戬的小窝，天天都要聊天视频到半夜，第二天一醒来再接着说，又磨磨蹭蹭半天。 尤其是亲戚们问起来有没有男朋友，我就更加想念杨戬，想带着他见家人见朋友，想和他手牵手走在大街上，想和他随心所欲的亲吻拥抱…… 就这样好不容易熬到初六晚上，这天一直都是正月里我们家最热闹的一天，出嫁的jiejie会带着孩子回家，我们一家人红红火火的吃饭聊天。 我喝了点低度酒，还不至于醉，回到房间里时脸还有点红，打开微信跟杨戬视频，却迟迟不见那边接。 我瞬间清醒，努力压制住心头的慌乱，再次拨过去，两秒后接通了，他出现在了镜头，但不知是我头脑发晕还是确实如此，屏幕上的他有些朦胧。 “小可，我想见你。” 他平时都叫我“夫人”或者“可宝”，这称呼就像审判席上的小锤子，重重的敲在了我的心上。 如果是以前，他一个眼神我就恨不能光速飞到他身上，可现在我却只是冷静的问出了一直在逃避的问题： “你要走？” 他透过屏幕看着我，那双悲悯终生的眼眸里满是愧疚，最终却只是无奈点头。 “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纠结这个问题，但我就是不甘心，凭什么我这么痛苦，他却还能一如既往的平静，分明早就知道我已察觉，却还是隐瞒到现在。 “……”他微微启唇，想要解释什么，最终却还是只有寥寥两字，“抱歉。” 怒火直烧心头，我恨他的淡然面对，恨他的无所作为，恨他的铁石心肠，可到最后，却只能恨命运无情。 “我不想见你！”我生气的挂断视频，将手机甩到一边。 房间复归平静，屋外jiejie和mama还在聊天，欢声笑语盈满客厅，我坐在床边双眼空洞的看着天花板，眼泪却怎么也倒不回去，顺着眼角落在床单上。 为什么是这一天，明明几个小时后我们就可以去领证，成为合法夫妻。 那是我期待了多久的梦啊！ 为什么，偏偏是这一天。 我如同木偶一般机械的走到窗前，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整个大地像是铺上一层洁白的毯子，高大的树木早在秋日落尽枯叶，光秃秃的枝桠被白雪重新装点，像一幅绝美的画卷。 银装素裹的天地间，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挺拔的身姿靠着粗壮的树干，细微的口琴声悠悠的穿过雪帘，是与新春佳节截然不同的哀婉悲伤，不断落下的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几乎将他完全覆盖。 爱人间似心有灵犀，他抬头看过来，眼神接触的那一刻，万籁不抵他眸中深情，我霎时什么都顾不得，只想立刻去到他身边。 跑出单元楼的那一刻，他放下口琴看过来，我们隔着簌簌下落的雪遥遥相望，恍如隔世。 雪寂静的落，周围是万家团圆的灯火，月亮被乌云阻挡，寒风吹过我们中间，吹乱了额前的发，却熄不灭心头的火。 他向我张开怀抱，我毫不犹豫的奔向他，他大步流星将我揽入怀中，这一抱，恨不能就此定格天长地久。 我多希望天能再冷一些，我们便能抱得更紧一些，最好将我们冰封在一起，永远都不分离。 只可惜，我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什么时候走？”我窝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 “日出之时。” 我看看表，还有不到七个小时。 “还会回来吗？” “我尽力。” 我多想任性的说“不是尽力，是必须”，但我更清楚他身上的责任有多重，既然那个世界是他的责任，就让我成为他的牵挂吧。 “我们回家吧。”我说。 最后的时刻，我不希望是在雪地里又冷又累的抱几个小时。 回家路上花了一个小时，到家后跟母上大人解释情况又花了二十分钟，等到和杨戬躺到床上只剩不到五个小时。 我像树袋熊一样牢牢挂在他身上，仰头问：“要做吗？” 他摇摇头：“让我好好看看你。” 我亮出招牌明朗阳光笑凑他眼跟前：“看吧，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以后好长时间都看不到了。 “别哭。” 若非他心疼的为我擦去掉落的泪珠，我都不知道自己哭了，这离别泪就像批发的不要钱一样流个不停，尽管我一直努力的笑，它却只是掉的更多。 泪水将他的手掌打湿，最后杨戬只能低下头一下下的吻掉那咸湿guntang的泪，我想努力的看清他的样子，却被眼眶的水雾模糊了视线。 “夫人。”眼睛被吻住，我感受到落在额头的一滴热泪，伴随着杨戬哽咽的声音：“你这样，我怎能离开？” “那就别走！”我终究还是没忍住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深深地看着他，如同祈求一般，“别走。” 他用力的回握住我的手，但我却丝毫察觉不到力气，低头看时，那干净的指节已经变得透明，我慌乱的去抓，却只触碰到一片虚空。 “你比天下更重要。”他轻轻捧着我的脸，眉头紧蹙着，那眼里有潋滟的水光，“但现在，世间更需要我。” 其实我怎么会不知道，从我爱上他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我的爱郎是万人尊崇的大英雄，他的心里从来都不能只有我一个。 许是听到我的心声，他将我的手按在他的心口，羽毛般轻的声音，却似一道惊雷，开天辟地般落在我的心头，我难以置信的看向他，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我。 他的话在脑海中不断重现，我想，或许我能够面对接下来无定期的孤寂，等他回来。 “你去吧。”我吸吸鼻子，自己擦掉泪，努力装的更轻松，“去做你该做的事，我的大英雄。”有一滴泪要落下来，被我及时扼杀在眼角，“我刚才说的，你就当开玩笑，我可是杨二郎的女人，绝不认输！” “杨二郎的女人也可以输。”他摸摸我的头，“输了，我再给你赢回来。” 我吸吸鼻子，歪头笑着跟他逗趣：“又放狗咬人家？” “是哮天牙痒，跟我没关系。”他举双手投降。 我点点他的脑门儿：“哮天知道你拿她当背锅侠吗？” “哮天心大，不计较。” “哮天爱钱，我下次教她，背一次锅二十贯。” “我看夫人也是个小财迷。” “难道戬戬不爱钱钱？” “说的是……” “……” 我们就这样说着小话，一切仿佛没有什么变化，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我们同时沉默了。 这意味着什么我们都心照不宣，我埋头在他胸口不愿去看远处的天光，却听到他很轻很轻的声音：“别等我。” 我闷闷的吸吸鼻子：“谁要等你？不是早就说了，不跟你好了。” 他轻笑着在我的发心落下一吻：“小骗子。” “大骗子。”我说。明明希望我等的。 第一缕阳光落下来时，我和杨戬并肩站立在路口，小天乖巧的蹲坐在一边疯狂的摇尾巴。 “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自己。” 我乖乖点头，离别之际，我能做的也只有不让他担心罢了。 他低头，轻柔的吻落在我的唇上，鼻尖，额头，最后停留在眼睛：“闭上眼，你看着我，我没办法转身。” 我强忍着泪，点头，紧闭着眼。 感受到眼皮离开的温热触感，听到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我用力攥紧拳头直至全身颤抖，我要忍住，我不能成为他的负累。 可是，在最后一刻，我终究没控制住睁开了眼睛。 太阳从高高的楼层后升起，金色的光洒了一地，我看到杨戬逐渐消失的背影，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有多么低估我对他的不舍。 什么天下，什么责任，我全部都忘了，满脑子只有他，我发了疯一样的追上去： “杨戬，你带我走吧！带我走！” 呲——————砰！ 轮胎擦过地面的声音直击耳廓，我被强烈的冲力撞开，身体像是没了重力漂浮起来，双手无力的想要去抓住什么，最终却只能重重跌落在地，任由他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那时，日照当空，马路对面，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