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兽化注意!
孙策最终还是同意了他出海的请求，临战会议的时候把他也带上了，他第一次坐在长长的会议桌前有些拘谨，看着那些穿甲戴刀的将军，只是埋着头不说话。“不过回来得补夫子的作业哦。”孙策宣布了他随军的决定，又一本正经的说道。下一秒就被周瑜无情地拆穿，“得了吧伯符，你上学的时候交过几次作业。”孙策见状嘿嘿一笑，“我不比你稷下高材生行了吧。”他随即拍了拍周瑜的肩膀，“这次只是围剿一些零散的海盗，你就好好休息吧。”“可是…”周瑜还欲多说些什么，“你放心好了，不过几个蝼蚁，成不了大气。”孙策劝说着，朝着他的军师挤眉弄眼，“我听说稷下来了个可爱的女学生，叫小乔，你…”孙策话还没说完桌下就被周瑜狠狠踩了一脚。“嗷！怎么还不让人说啊！”孙策吃痛有点委屈，也就不招惹他炸毛的智囊了。只留下他看着两个人表情异样的样子一头雾水 会议结束后他们一同前往府上，孙策踏步流星的走在前面，而他小心翼翼地踩着留下的影子。他已经搞砸了太多事情了，这次出海绝对不能再出意外。他暗暗下着决心，若他没有江东所需要的利用价值，孙策还会把自己留在这吗？会不会也如同垃圾一样将自己丢掉呢？他又想起在训练营中失败的同伴们，他们就那样横尸在屋檐角落的排水沟里，随着污水一同逝去他们脆弱的生命，如同从来没有来过一样化为尘土。而他不想就这样毫无意义的死去。他贪恋了东方的太阳，企图沐浴在光明之下，可他一无所有，东君又真的能听见他的祈求吗？ 风席卷着寒意冰冷着身体以至于跳动的心，他下意识把衣领扯高了些，试图抵御那点肆虐。下一秒孙策就扶住了他的肩膀，“很冷吗？已经是冬天了啊，你该多穿一点。”孙策穿的比他更单薄些，体温很高，光是不会觉得冷的。他靠着温暖才想起来昨天是立冬，然而江东比魏都要暖和的多，各种意义上，让自己松懈的以为是没有冬天的。“这样会不会好一点？”孙策将他搂得更近，如果他的耳朵再敏锐些，说不定能听见孙策强健有力的心跳。“我们走快一点，到屋子里就好些了。”衣料摩擦的沙沙声下腾然生起热量，熏红了他的脸，蒸熟了他的心。“这样…就很好。”他小声说，“是吗。”孙策侧过头看着他微笑，“那就好。” 他第一次站在艨艟上还觉得在做梦，大海的波涛远比岸边观望来的更凶猛，他勉强扶着围栏保持身形，相比起来孙策可以说是健步如飞了，“还能习惯吗？刚上船可能有些晕。”他想自己脸色肯定很难看，之前从来没有训练过这样的项目，北方不善水战。孙策笑着扶着他进了船舱，“你先适应几天，围剿虽不是儿戏，但也不必过于担心。”他点了点头，晕头转向下阳光刺眼，只能记得孙策嘴角的弧度。 然而海盗比他们预想的来得更快，夜里他还在咿咿呀呀摇晃的船舱里企图入睡，就听见了炮弹攻击船舱的声音。他不敢怠慢，拿着贴身的匕首冲去了甲板。 火光冲天。 他不是第一次听见血rou割裂的声音，但面前的场景让他恍若身至阿鼻的修罗地狱，烧焦的气味，倒塌的船炫，一波又一波的热浪，还有脚下黏湿的，暗红蜿蜒的血水随着甲板的缝隙流入深海。他盯着不远处在火海中逐渐倒塌的海盗旗帜，断裂的纺织品在最后的燃烧中尽职尽责的发出撕拉的噪音。 哀怨，痛苦，呻吟… 那些声音又来了，诅咒着，蛊惑着，如同梦魇般纠缠着他，他一时忘记了行动。 “别愣神！他们冲上来了！”恍惚中孙策朝他大喊，一边用力挥出船锚，巨大的金属飞舞在空中，打掉了他身边企图上船的海盗们，几滴血不可避免的渐在他脸上。 浓重的血腥味。 熟悉的味道，他感觉内心有什么蠢蠢欲动起来，如同一旁燃烧的火焰从里到外将他吞噬殆尽，他是刺客，不可能不熟悉这样的东西。他不再犹豫，迅速地挥出匕首，轻而易举的割开了侵略者的喉咙，更多飞溅的血液扑面而来，一些甚至钻进了他的眼里，可他没有闭眼。 出刃，挥斩，再将战败者的尸体毫不留情的踢下水去。他面无表情地应对着一个又一个冲上来的海盗，直到鲜血也染红了他的双眼，周围的嘈杂如同水光一样褪去，他仿佛失去了感官，杀戮，无穷无尽的杀戮，这是他最终的归宿… 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脚下的血水已经汇成了小溪，黏糊糊的沾在鞋子上，他要一直战斗下去，直到只剩他一人，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停下！澜，停手！他们已经投降了。”他正要解决最后一个入侵者，那个海盗被他砍伤了一只眼睛，正在呻吟着求饶，而孙策已经冲过来按住了他的匕首。 他困惑地看着孙策，好像在思考。但血的滋味让他陷入狂热，他孜孜不倦，并且乐此不疲。 “停下，澜，你…”孙策还欲张口说些什么，但身后的白光打断了他。 他只是瞪大了双眼，还来不及听见更多，巨大的爆炸声在耳边响起，震颤让他不经怀疑耳膜是否受到了伤害——一颗火炮炸中了甲板，船最后发出可怕的吱呀声，并在哀鸣中开始沉没。 他们顺着汹涌的海浪被卷入深处，他有些惊慌失措——他还不会水性，他努力地张大嘴企图吸入更多空气，却被一个巨浪打来埋入水里，水肆无忌惮地灌进了他的鼻腔。失去意识前，他有些遗憾的想，不知道孙策想跟他说什么。 孙策熟悉海浪的规律，他很快从波涛里探出头来，四处焦急地寻找——他明白澜应该并不能很好的适应大海。孙策环顾逐渐平静的大海，却并没有看见他的小战士的身影， 孙策再次转头，急切地想再确认一遍。 “澜？…” 孙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在他面前的不是那个有些害羞内敛的战士，而是一头裂着尖牙的鲨鱼，月光为它蓝色的鳞片更添冷艳，而火焰点缀了它的眼睛。他从海面中探出头来，向孙策展示着它的利刃。 到处漂浮的血腥味明显刺激了它，它嘶鸣一声朝着孙策快速游来，张开了血盆大口。孙策不亏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他没有吃惊很久，而是快速抓起身旁的船锚，伴随着巨响将其塞在猛兽嘴里，使它难以合上锋利的牙齿。 孙策趁它企图挣扎甩掉船锚的时刻攀着它的上鄂爬上它的头顶——他看见了鲨鱼被血染红的眼睛。 鲨鱼挣扎着，不断的跃起试图脱离嘴中的武器，孙策不得不趴下来牢牢抓住鱼身以免被甩下去。 “嘿。”孙策用尽全身的力气靠近那只充满暴虐和杀意的眼睛“我知道是你。”他紧紧的抱着鲨鱼，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线，“你不再是刺客了，澜。”孙策抚摸过鲨鱼过于光滑的皮肤， “你自由了。” 鲨鱼有一瞬间的安静了下来，红色从它的眼里褪去，呈现出清澈的色彩，它不再用尾巴卷起没完没了的海浪了，也不再纠缠着把人扔下海去，这使得孙策勉强能够平稳的坐在它脑袋上了。 鲨鱼吐出了船锚，只是将大半张脸都埋在水下紧张地呼吸着，他在孙策面前露出了武道真身，该死，他还失控了。他的心砰砰跳着，他不知道孙策会怎么看待他，怪物？杀人魔？他从未提起过他的武道幻形，毕竟在他开口之前人们就已经被吓得四散逃窜，久而久之他学会了隐瞒，他沉默着，他并非刻意，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忐忑地用余光盯着身上的孙策，鱼的眼睛视角有限，他看不见孙策的表情，该说什么呢？说自己并不常显露武道，他不喜欢鲨鱼形态的暴虐？还是…他只想生活在人群中不被另眼相待？他… 他只想不被抛弃。 长久的沉默让他仿佛又变回那个不善言辞的小战士了，局促又不安。 孙策抬手抚弄过他的鱼鳍，他不由得瑟缩了一下，然后他听见孙策轻轻地笑了。 “没想到你这么漂亮。” 他心下漏过一拍。也许是月光刚好跳进孙策眼睛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