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1）.他走前，给我了一个按钮，告诉我按下这个他就会来。

    我想在周边寻找什么。我想要什么？我自己也不明白。我被一个稀里糊涂的人稀里糊涂被绑到此地，稀里糊涂寻找方法逃出这个稀里糊涂的房子。

    荒诞！见鬼的经历真是荒诞让我无言。不过我也习惯了，对我这样的人而言，还有什么是无法接受的？

    路过书架，上面的作品琳琅满目，其中不乏我喜爱的作品，比如《悲剧的诞生》、《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之类的，我喜欢这些书但不完全认同。就像是我追求的真理，在不同的时代下，真理不是一成不变的，哪怕是最美好、最高尚的东西。

    我无法停止思考，即使这让我劳累，除非有什么可以吸引我的注意。比如那个书架间的发条人偶。

    我拿起它，底座虽然锈迹斑斑却很干净，应刚有人擦过。我打量了一番，应是18世纪法国产的。

    忙着殖民还有心思玩这些，我轻声低估到。抱着试一下的心态，我上紧发条。它开始机械地摆动身躯。我也没了兴致，开始挪动，并且见到了一位仆人。

    “你好”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答话。

    “请问一下，你有逃离的想法吗？”我又问。

    “没有”简短干脆

    “请问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没有。”

    “我不知道我在这里有什么意义，所以想请教您有什么见解。”我说。

    “见解？我有什么见解”他好似气笑了“你觉得我在这有什么意义？我不知道！你真是个闲人，有事没事去想意义！要我说你在这就没有意义！”

    “先生”我说“我到这来是没有由头的，我要是可以当然不愿来这。”

    “你这个家伙！”他放下手中的工作“我就跟你说，我，本就是没意义的！我只需要为life先生服务，这就是我在这个地方唯一的意义！”

    “请问你不继续工作了吗？”

    “做完了”他说罢就坐在一边的楼梯上一动不动了。

    “请问你做完工作后要做什么吗？”

    “没有，我的工作做完了”

    “所以你唯一的意义就是为life先生工作，您没有想过不为他工作，而成为自由人吗？”

    “我为什么需要自由？没有指定工作，那我做什么？那不太无聊了？”

    “但你可以追寻比这更美好的东西”我告诉他

    “哦，我的老天！”他感叹“还是算了吧，这就够了，我不想想这么多。完成life先生的任务已经让我满足了！我为什么要去思考这些虚的呢？”

    他开始原地转，搓手，焦急。看起来不舒服。

    “请问你需要帮助吗？”我问。

    “哦，是的。我不知道该干什么了，我的工作做完了…我没事做了…我好烦躁，要是先生在的话…”

    我偷偷按下按钮，life先生来了。见到主人的奴隶马上扑倒在主人脚下

    “先生，我工作做完了，请给我安排别的吧，我不怕累的，请您给我做吧！没有您的指示，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处理一切后与我见面。

    “这是一个被你奴隶的工作狂”我说。

    “他心甘情愿”

    “不，是他甘之如饴”我指正到。“一个失去你便觉得自己无意义的自贱者。”

    “你认为呢？”他问。

    “他无法拥有真正的自由”我说“你只会带来无尽痛苦，即使他们在你的洗脑下成为伪装的快乐者就算他见到你的可憎面目，也对你乐而忘返。好一个玩弄人心。”

    “你们脆弱的意志只会见到我美好的一面”他说“并将这份美好刻入骨髓，永世赞美。我的说服是你们自我洗脑为我付出一切的一根稻草。而我只是为他加之以酸楚，继之以甜蜜。”

    “所以这是你认为可以让我崩溃！让你成为我唯一的渴求？”我问“卑劣地将人的意志击垮，残暴压迫，永远被你奴役？…”

    “你觉得他是什么？”他打断我的话。

    “是一个发条人偶”我如实回答。

    “你觉得你是什么？”他又问。

    “…”

    我不知道，因为这也是我苦苦追寻的东西。但我有一个直觉：在这里，我永远无法自由，永远找不到答案，永远痛苦地轮回。

    他开始放声大笑，大笑我的愚蠢，笑我庸人自扰。我不知道不明白他对我是什么感觉。他凑到我耳边吐出了对我而言最恶毒的诅咒。

    “我诅咒你永世不得满足。”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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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不知道你是否从我的只言片语中发现，我是个自恋的人。那么我又怎么可能将他人的贬低诅咒放在心上？

    我昨日见过了一个仆人的管理者，一个友好礼貌的家伙。他应该比那个仆人好说话得多。

    “你好”

    “你好！”他回应了我。

    “你看起来真高兴”

    “是呀，我有什么不开心的？！”

    “那么请问你为何这么快乐？”

    “我遵从一切秩序，管理人员，一切井井有条，按着我的安排进行，这还不让我快乐吗？我掌握了巨大的权利！”

    “可能有些冒犯，你是仆人的管理者，可你的地位也没有超过life先生，你对此很乐意吗？”

    “life先生的存在给予了我巨大的权利，没有他，我什么都不是”

    “请问你想要自由吗？”

    “自由？我为什么要自由？自由能让我在人之上吗，你可别说了，我是不喜欢这种无序的思想的”

    “但是自由可以让你不在life先生之下”

    “不在life先生之下？你别搞笑了，每个在这的人唯一的下场就是成为先生的仆人，只是每个仆人的身份地位不同而已。每个人在他温柔的羽翼下成长，先生毫不吝啬财富、幸福。我对这样的日子很满足。”

    “请问你对想要逃离life先生的人怎么看？”

    “这种人就是精神病”他说“被先生能带到此处可真是我的荣幸，是修来的福分。逃离的人究竟有什么不满的？我根本不明白他们有什么怨言。况且来都来了，是秩序要规定的人才能来。若是逃走，这不就失序了吗？”

    “好的，谢谢你”我与他告别。

    我回到房间时，他已经在等我了。

    “你可真有时间，主动等我了”

    “你知道吗，这里不愿意成为仆人的人寥寥无几。我来看看你怎么样啊。”

    “你给他们承诺了什么吗？”我问。

    “什么都没有”

    “你真的很聪明”我说“如同赌／博，你什么都没有承诺，却对给予人们随机、没有任何规律可循的奖励，让人们上瘾。无法戒断地依赖你，沉迷于你，信仰你以至于无法自拔。”

    “你说对了”他说“要说我真的给予别人什么，可能还真没有。为什么不信仰我呢？自由的你能做这一出吗？”

    他推开门招了招手，一个人走了进来。

    “先生”他低眉顺眼“请问我可以为您做什么？”

    “过来点”

    “是”

    他一把揪住仆人的头发，拉着他的头向墙上撞去。我看到了血液从额头伤口、从鼻子、从嘴唇溢出。哦，可怜的家伙，希望他不要被自己的血呛死。他趴在地上，用手匀开糊住眼睛的细流。刚准备爬起，就被他的主人一脚踩到了脖子，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怎么看？”他问我。

    我无谓地耸耸肩“不错？”

    他抬起脚，对仆人说“你想要什么，自己去拿吧。”

    突然眼中有了光似的，他瞬间站起身。

    “谢谢主人”

    “你不会憎恨我吧”他问。

    “不，不，我怎么可能会恨你呢！你打我也是为了锻炼我，是为了我好，还慷慨赏赐，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可怜的仆人走后，他转向我

    “他们常常乐于自我pua，就算是我的错误，他们也绝不会认为过错在我。即使我对他们非打即骂，只要给点甜头，马上就乖乖感恩戴德。”

    “你会认为是你创建了秩序吗？”

    “我没有”他说“我指派他们要做什么事，他们马上就创建了自己的一套秩序，以为我会为此高兴，并一丝不苟执行这套自以为是的秩序。可真够愚昧，你说呢？”

    “是的”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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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我被馨香吸引。哦，我又是多么愚蠢的人啊，妄想抓住这一丝美好。可我真的可以追求到吗？那绝佳的东西是我根本就得不到的，不是吗？我突然惊醒。

    有东西吸引了我，是那些交响曲。是的，我喜欢交响曲。当我仔细分辨这熟悉的曲调，是《幻想交响曲》，来自柏辽兹的浪漫主义作品。一个玄幻的爱情故事。虽然我向来不擅于此。

    “多美好的音乐啊！”

    我听见有人在一边赞叹。是一对情侣，看起来很是亲密。

    “是的，这是xxx的ⅩXX…，是一部伟大的作品呢”男方说。我知道这不对，但无心指正。

    “不知道是关于什么的呢”

    “这是一部关于爱情的作品”我抢先了一步说。

    “是吗？”听见爱情，他们好似都提起了兴趣。

    “我是说怎么这么温柔甜蜜呢！原来是关于爱情呢！”

    我听他们说。

    “这一章是在舞会中遇见爱人，她消失在人群中”

    “真的很浪漫，不愧是浪漫主义”

    可浪漫与浪漫主义并不相同，碍于面子，我什么也没说。

    “打扰一下，请问你们对这里有异议吗？”我说。

    “我们拥有彼此，这就够了”他们说。

    “你们认为爱情能战胜一切是吗？”

    “并不，爱情不能战胜一切。但爱情是永恒的主题”他们回答。

    “请问你们想要自由吗？”我问。

    “我们想要，可此刻我们已经拥有了羁绊，若是自由，这种羁绊便会消失。而这才是我不想要的”

    “你们是为了彼此吗？”

    “是的。”

    恋爱中的情侣，发出如此山盟海誓也是意料之中。

    “你们想逃离这里吗？逃出life先生的控制？”

    “不，谢谢了”他们拒绝了我“若离开这里，我们不会再见面，再在－起。所以为了他／她，我不愿离开。”

    “我明白了，谢谢你们”

    音乐渐急，来到了第四乐章。圆号为其奠定了庄重的氛围，大提琴、小号不知为何又渲染了一种辉煌的意味。

    “这章是失恋了，所以用低音烘托”他说

    “你懂得好多啊”她崇拜。

    我懒于纠正。我知道这是赴刑的音乐。四、五章是我最爱的两章。不知为何，艺术总让我眩晕、呕吐、大有晕厥的意思。

    a：断头台进行曲

    我觉得自己大概真的疯了，我看着《死亡之舞》的壁画，在低沉激昂音乐中，骷髅绅士般牵起我的手在火堆边载歌载舞．火堆越烧越大，音乐与舞蹈也未停止．骷髅在火光中欢乐舞蹈，诱惑我牵引我被火花吞噬，让我迈向死亡，表情由开始的迷惑到此刻的不可言表的快乐，狂欢至死。这本该是军队押解我迈向刑场，我心想。

    而能看到的却是在骷髅们整齐地舞步中，我庄重坚定地走向断头台，虔诚地跪下。在濒死之际，我仿佛窥见了我追寻的东西，它泛着柔光，我伸出手预触碰它。刀片落下，我的头应声坠地。一片哗然，我看见我与life先生随人群鼓掌欢呼…

    b：安息日

    你喜爱欢乐的圆舞曲吗？我尸首分离，你以为会有人来祭奠我吗？火焰雄雄吞噬我的尸身。life先生与它在火焰边，他说：“你真以为你可以得到真正的自由？”

    “你将永世不得满足”说罢，它褪下柔光，显出真面目，丑陋的女巫。

    真是残忍又讽刺，幽默又麻木，狂喜又痛苦，我仿佛看到了伏尔泰，他微笑着向我招手，当他温暖的手与我的手紧紧相握时，地面赫然裂开，他拉着我坠入悬崖，一起支离破碎分崩离析，所有的理性在此刻荡然无存。这也许这便是我所理解的酒神精神吧：看着自我rou体上的毁灭，灵魂从有序理性走向彻底的混乱与虚无，放下对曾经抗争的回忆，承受那雄雄烈火的痛苦与狂喜，直至癫狂。

    在烈火之中，我对着柏辽兹喊到

    “这便是你毕生所求？你悲剧的来源于你对她的偏执。你以为得到了她就满足了？错了，她是你痛苦的来源！”

    不仅仅是对他所言。

    “喂喂，快醒醒，你没事吧！”

    我睁开眼，得知我听音乐时昏倒了。

    “谢谢你们”

    我看着他们手牵手消失。这是我确实无法体会到的东西。对于不了解的东西，我又何必抱以偏见而妄下结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