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兄与弟

    或许是因为坦诚了一些心思，这天晚上，柚木终于有些忐忑地把诸伏高明来的第一天他就放在心底的疑问问出了口。

    “……为什么最开始会——提出想要借用我家的客房，而不是直接……和我一起睡主卧呢？”

    诸伏高明失笑：“因为柚木君自己当时没有表现出这样的意愿，我不想表现得太有侵略性。”

    他温和地问：“柚木会希望我接下来搬到主卧来吗？”

    柚木小心翼翼地回答：“我不是……想每天都能做那些事情。但……睡在一张床上的感觉也很好。”

    他想起下午那个短暂的、相拥而眠的时候。

    温柔而熟悉的气息笼罩着他，那是远比填充了棉花的玩偶有帮助的存在。

    “如果你不介意我偶尔突破自己的自制力？”

    柚木脸颊泛红。

    在诸伏高明克制守礼的时候他会突然敢于大胆地说一些更糟糕的话，但当对方温和并仿佛很寻常地说着之后睡在一张床上会控制不住想要抱他的心情的时候，他反而又莫名其妙地生出了羞耻心。

    “……我、都可以的。”他有点磕磕绊绊地回答，“高明先生……哪怕想做更过分的——”

    已经从手机应用中发现自己的好感度到达了57的诸伏高明失笑。

    他揉了揉柚木晃生的头发：“啊，那接下来几天，就请多指教了。”

    ＊

    像是、突然拥有了一个正常的家庭。

    有人和他分享主卧内的那张大床。他会在每天中午发邮件提醒他要好好吃午餐，会在每天傍晚准时回家，并在进门时给予寂寞了一整天的情人一个深情亲密的亲吻。

    哪怕知道自己其实拥有另外的恋人，柚木晃生也忍不住去想：如果——和诸伏高明这样的生活能一直下去……会很幸福吧。

    “——简直是会让人嫉妒的程度呢。”

    当这半个月的培训终于告一段落，而诸伏高明在之后的几天假期内继续停留在柚木家的这天上午，诸伏景光难得处理完了手里的事情过来一趟时，忍不住对此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和他特地错峰过来的降谷零揶揄：“Hiro，嫉妒的嘴脸很难看哦。”

    诸伏景光笑了一声，然后在兄长也带着点打趣的眼神里窘迫地捂住脸：“不过感觉哥哥和柚木之间的气氛确实……有点像是一下子过渡到了家人的程度。”

    柚木有点不自在地捧住手里的水杯。

    他身上还透着绵软餍足的湿润气息——降谷和诸伏景光来得有些突然，他今天早上缠着诸伏高明，起得有一点晚，身上也还带着刚沐浴过的水汽。

    但眼下的气氛并不糟糕。他也没有陷入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的不知所措感。

    “我以前不会这样，”他小声说，“但认识你们之后，我真的要没办法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了。”

    他的声音还有点喑哑。

    “确实，是我和Zero没办法做到的程度呢。”诸伏景光叹息。

    柚木：“……景光君有更危险的工作嘛。”

    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捏了捏诸伏景光的手指：“零君和景光君都是为了信念在做这样的事情，当然是那边更重要了。”

    降谷零像是思考一样地扶住自己的额头：“确实呢。但明明也拼命地抽空来看可爱的情人了，在这点上还是完全比不过长期的陪伴……明明是大好的机会呢。”

    柚木：“？”

    深知幼驯染说的是这两个月都会被按在美国回不来的赤井秀一，诸伏景光没忍住再次露出微妙的表情：“唔，我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反正最开始也是觉得高明哥这边比我要安稳多了——”

    他被诸伏高明带着点责备地用卷起的报纸敲了一下脑袋。

    “啊，不是说我有打算抛下柚木不管的意思。”诸伏景光迅速补充，“因为最开始相遇的场景卡比较特殊嘛。”

    柚木弯起眼睛：“我知道的。”

    然后他想起之前的事情：“所以，那边的事情……”

    “啊，那部分资料很好用。”降谷零说，“不过也某种程度上更多地让我们认识到了那边的麻烦程度……”

    他叹了口气，按住自己的太阳xue：“最开始想着调查的时候可没想到组织会是这种程度的庞然大物。结果反而变得不方便立刻利用那些资料做些什么了——不过也确实有实实在在的帮助到一些人。”

    ——确切地说，身在美国的赤井秀一根据场景卡中的资料找到了目前尚且还只有十二岁，正在美国读大学、并且依旧受到组织控制的宫野志保。

    ……正是他一直在追寻的，宫野艾莲娜的小女儿。

    FBI方面据说想要为那个小女孩提供证人保护计划，但对方对于能避开组织的监控和他对话的探员保持冷漠的态度，只在最后提出了一个要求——除非在日本的jiejie宫野明美先脱离组织的控制，不然她就当做自己没有见过这些人。

    身在日本的人当然是日本公安这边更方便插手。降谷零甚至还记得那个年幼时和他一起玩过一段时间的女孩。

    他手下的人已经联系上了那个人，大概在不久之后就能把人成功转移出去。

    他也同样确认了现实中和场景卡中保持一致的那些信息——他年幼时所憧憬的那位女性，如今已经去世多年。

    这并不算太意外的一种结局。就他所知，和那个组织扯上关系确实不是什么安全的事情。

    降谷零有点走神。

    诸伏景光轻易地猜测到他走神的理由。他笑了笑：“所以我们之后过来拜访需要更加小心一点。Zero那边已经开始逐步执行预定的计划了。他那边比我好一点，但我们仍然认为尽可能避免暴露你是个正确的选择。”

    柚木认真地点点头。

    “你们也要好好保护自己。”他郑重地说，“这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只是暴露我……”

    他挠挠脸，有点不确定地回答：“我应该还有一点头脑方面的价值？”

    这回他被诸伏高明敲了一下脑袋。

    “君子不立于围墙之下。”诸伏高明责备地说，“不要预先假设这种危险的情景。”

    柚木的眼神游移了一下：“那还是景光和零的生命安全更重要吧。”

    降谷零这会也给了他个用力的眼神。

    “稍微也相信一点我们的能力吧。”他说，“如果我们轻易地就会落进需要暴露你才能自保的情况，那也没有资格在最开始就拿到这份工作的邀请了。”

    ＊

    难得能这样聚在一起的日子。

    不过降谷零最近的事务也变得繁忙了起来。他在午餐吃了一半的时候收到消息，不得不匆忙地告辞离去。

    柚木在降谷零离开的时候没控制住流露出了恋恋不舍的眼神，然后又在他出门后意识到不太对，有点小心翼翼地转头确认了诸伏高明的表情。

    诸伏高明：“……”

    他安抚地摸了摸柚木的脑袋：“我没有为此不高兴。降谷君……我在更早之前就已经见过他，虽然说不上多熟悉……但就像是我在萩原君和松田君来拜访你的时候也能平静地对待一样，这很奇怪，但因为你，我们都会好好地接受下来。”

    柚木没有忍耐，他靠近诸伏高明，带着点贪恋地拥抱住他：“高明先生在这方面未免太温柔了。”

    然后他眨眨眼，又想起来什么，但还没松开手，背后就贴合过来一个重量。

    “稍微也想起我一下？”诸伏景光带着点戏谑地说，“拥抱什么的，早上进门到现在我都没有收获呢。”

    柚木晃生窘迫地侧过脸，然后他感觉诸伏景光亲了亲他的脸颊，又亲了亲他的眼睛。

    他们在之后分享了同一张长沙发。柚木坐在那里开始给诸伏景光的手机加密，后者把他揽在怀里。在专心用数据流构筑防火墙的时候，柚木晃生看起来像是陷入了放空的状态，于是诸伏景光能带着点愉快地把玩他的手指，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兄长难得地见面聊天。

    “最近的工作……有一部分不太方便说，另外的主要还是忙着整理柚木这边之前帮忙提供的信息。然后配合警察厅那边的工作。”

    “当然和最开始进入警察学校的时候想象的不一样。但我知道自己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诸伏景光对兄长露出微笑，“哥哥不用太担心我。倒是长野那边……”

    诸伏高明沉默了片刻。

    “你也听说了？”

    诸伏景光：“……毕竟，嗯、因为这个手机应用，高明哥现在也是我的紧急联系人了。”

    诸伏高明平静地回答：“这部分职责，据我所知应该和公安部没有什么关联……你们如果真的插手，可能会和警视厅地域部产生冲突。”

    诸伏景光顿了顿。

    然后他缓慢地回答了一个“是”。

    长野县的县警微笑起来：“那就把这件事交给我吧。长野那边，我也不是孤身作战——你在东京认识了降谷君，我在长野的时候也有不错的朋友。”

    他们安静了片刻，然后柚木晃生突然开口：“好了。”

    他把手机还给诸伏景光，解释：“嗯，我分了一部分数据流进去，稍微也调整了一下你的防护……和零君的一样，现在手机里会有两个系统，有需要的时候连按＊，属于我的那部分数据流会把需要保密的信息都暂时隐藏起来。”

    诸伏景光若有所思：“有点像是……人工智能？”

    “做不到那种程度。”柚木说，“嗯，因为……我不敢出去、我是说，出去外网上，所以实际上这部分数据不能直接和我的思维联系上，但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cao作你的手机给我发消息。”

    “已经帮大忙了。”诸伏景光轻快地说。

    他把柚木往自己这边揽了揽，于是之前还坐直着的柚木晃生放松身体，整个人靠在了他的怀里。

    被这样从后面整个拥抱住的感觉很好，柚木有点犯懒地侧过脸：“唔，景光君——腹肌很结实的感觉。”

    “姑且有锻炼过？”诸伏景光回答，“毕竟在警察学校好好cao练了六个月，之后还有公安那边的训练……不过我不是擅长近身格斗的类型，这方面会更输给Zero一点。”

    柚木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哦。零君……光看体格真的看不出来他有这种程度的力量。不过景光也蛮有欺骗性的，看起来是很温和的样子。”

    “实际呢？”诸伏高明饶有兴致地插言。

    柚木：“……实际也很温柔，但是有时候会突然坏心眼的类型。”

    被评价为坏心眼的诸伏景光沉吟：“嗯，好像没什么资格反驳——”

    他一边说一边迅速地伸手在柚木的胳膊下面轻轻挠了两下。

    超级怕痒、并且很早就暴露了自己的弱点的柚木晃生：“！”

    他被痒得一边发笑一边挣扎了一下，但诸伏景光牢牢地用另外一只手臂锢住了他，他颤抖着在对方的手指下面一边笑一遍软成了一滩，等后者终于停手的时候喘得几乎握不住诸伏景光的手腕。

    “太、太坏了——”

    他气都喘不过来，只能瘫软地躺在诸伏景光的怀里：“别、这样子作弄我——”

    诸伏景光：“诶，但柚木说我很坏心眼，所以我要证明一下你说的是真的。”

    他一本正经地捏了捏柚木晃生泛红的脸颊：“毕竟我就是这么坏心眼的人呢。”

    柚木晃生气喘吁吁地翻了个身，趴在诸伏景光的身上举起两只手投降：“我说错了，景光君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人，所以一定不会继续挠我痒了——”

    这个姿势实在有点暧昧。

    更糟糕的是，刚才在玩闹的过程中，柚木晃生身上的衣服也被扯得有些乱了，脸又这样红得要命，说话的时候也一喘一喘的。

    诸伏景光闭了闭眼睛。

    虽然甚至已经在场景卡中和兄长共同做过更糟糕的事情，但这个时候，果然还是应该控制一下自己。

    他深吸了一口气，微妙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啊，是，不挠你了，先起来吧。”

    ——再这么趴在他身上，他可能有些不太应该精神起来的器官就要精神起来了。

    柚木赶紧从沙发上跳下来。

    他擅长读气氛，也在诸伏景光调整姿势的时候迅速意识到了什么，这下连同耳根都红了：“我、嗯——景光君、如果……”

    “没事。”诸伏景光的声音有一点点压抑，“让我稍微、冷静一下就好。”

    柚木小声“嗯”了一声，然后又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诸伏高明。后者的表情看起来也稍微有些讶异，但看起来并没有因为这点而反感。

    ——甚至，诸伏高明相当敏锐地猜到了弟弟的心思。

    ……同样在场、同样和柚木晃生维持着这样的关系的兄长是更守礼的性格。如果在这个时候做出逾矩的举动，未免太过分了。

    这让他有少许无奈。

    他和诸伏景光自幼分离。两个人之间虽然依旧维持着兄弟的情谊，但在很多事情上反而无法表现得太过随意而亲密。

    如果换做是降谷零在这里，景光大约会表现得更加自在——但他作为兄长，反而让自己的弟弟拘谨起来了啊。

    他停顿了片刻，然后对柚木晃生招了招手。

    “柚木君，这个时候是怎么想的呢？”他问。

    柚木在这之前就已经意识到了诸伏高明的心思。

    他在这件事上倒是比诸伏景光更放得开——毕竟是最开始就在场景卡中……经历过三人行的，所以他带着点害羞地捏住衣角：“景光君如果——嗯……希望我能陪他一起解决这个问题，那也没有什么吧？”

    诸伏景光深吸了一口气。

    他还在努力抑制自己沸腾的心绪，然而始作俑者居然又主动往那里面添了一把火。

    他克制地试图用别的方式来阻止自己：“唔——我记得我上次看应用，柚木君对我的好感度还是49……”

    “是，嗯……52。”柚木小声回答，“所以，哪怕是这里——”

    主动这么说的他自己，像是在不知廉耻地求欢。

    ——但这是真心实意的想法。是他所愿意做的事情。

    “景光是在顾虑我的心情吗？”

    诸伏高明沉静地询问。

    “……”

    诸伏景光没有回答。

    甚至已经主动地触发过联机的场景卡，也甚至在和零一起的时候是更为开放的那一个——但面对自己的兄长，他却奇怪地拘谨起来。

    “如果是这样。”他听到兄长温和的声音，“我的想法依然和上次一样。我对景光没有排斥的心理，而如果柚木君自己有这样的意愿……”

    他抬起头，而诸伏高明正温和地注视着他。

    “我很抱歉自己作为兄长、缺席了你最需要陪伴的那些日子。”他听到诸伏高明这样说，“或许这不是个合适的时机……但、我们未来或许会比预想中的有更多的来往。”

    ——并不是仅仅拘谨地维持着过去所曾经认为的那个距离，而是……因为喜欢的人而拥有了更多的交集机会。

    “或许我们可以在有机会的时候再更多地了解彼此？”

    诸伏景光：“……”

    他有一点触动，又忍不住有点古怪地回答：“所以、相互了解、先从……柚木君开始？”

    ——有点奇怪，但好像又也不能说是个糟糕的选择。

    两个人的目光投注到柚木晃生身上。

    柚木：“……”

    因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而感到有一点羞耻，但面对诸伏高明的时候会习惯性地表现得主动的心情、以及在面对诸伏景光的时候会下意识地表露出来的那一点依赖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他最后小声提问：“就、就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