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不同步的节奏

    沙发之后是浴室。

    浴室之后又回到床上……等柚木真的再度被清理好、带着一身湿润的水汽和干爽的睡衣躺下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真的又一次的从身体到心灵上都被榨干了。

    家里有松田和萩原的备用衣物，所以两个明天早上都要早起的警察可以留宿。三个人挤挤挨挨地躺在一张床上，柚木感觉自己的胸前背后都贴合着温热的身体。

    “太过分了。”他在获得晚安吻的时候软软地指责，“研二明明答应会温柔一点对待我的。”

    萩原吐了吐舌头：“所以我有温柔地问小柚木要不要停下来……”

    柚木晃生：“……那时候我根本没办法理解你的话……”

    他轻轻地咬了咬萩原的手指。

    松田的手臂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他拍了拍柚木的小腹：“睡吧，你应该也很累了。”

    柚木戳了他一下：“阵平也……好过分，明明下午都……这样了，还——”

    “还是没忍住抱你吗？”松田在黑暗中挑眉，“这种事情哪有这么容易忍耐。我又没有问题。”

    “……会坏掉的。”柚木的抱怨是柔软的撒娇，“阵平和研二做得太过分了……”

    “不会的哦。”萩原亲了亲柚木的嘴唇，“小柚木完全可以承受下来……而且到后面是小柚木自己一边发抖一边哭着恳求我们不要拔出去的吧？”

    数据流思维戳了柚木一下。后者凝固了片刻，迅速地读取到了本体当时已经失去理智所以没意识到的状态。

    ……那个一边发抖一边哭一边死死地抓着萩原不让他离开的好像真的是他自己。

    柚木羞耻地把脸埋进被子里面，然后闭上眼睛：“我要睡了……我不知道。”

    萩原“噗”地笑起来。

    他隔着被子揉了揉柚木的脑袋，然后声音轻柔地回答：“嗯，晚安，小柚木。”

    ＊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萩原和松田在同一张白纸上留了信息。柚木侧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慢慢地爬了起来。

    腿还有一点点发软，但身体已经在几个小时的睡眠中恢复完毕。只是他走路还是有些别扭……可能是一点心理作用。

    他洗漱过后下楼，发现厨房里放着早餐的半成品，加热之后就可以吃。

    ……总感觉他最近自己下厨或者叫外卖的次数都变少了。

    他吃完了早餐，然后给松田和萩原各发了一封邮件说明早上起来感觉还好。

    窗外天光明媚，薄纱似的窗帘应该是萩原临走的时候再拉开的。隔着落地窗，日光倾斜到宽敞的客厅内。柚木伸手摸了摸重新换回来的沙发套，想到昨天的经历，有一点点害羞，但最后还是爬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在只有一个人、又暂时不打算去实验室的时候，他开始习惯在客厅整理自己的思维。

    还在国外的赤井秀一；下午就会回来、还能在东京再停留一周不到的诸伏高明；最近在忙着警方和组织两边跑的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平日里来拜访得很频繁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

    ……没办法放手也、似乎没有谁想要放弃。

    “……感觉居然也慢慢习惯了。”

    ——明明是人渣一样的做法，明明是糟糕的出轨行为，但却一次又一次地被容忍了。

    柚木晃生很擅长阅读别人。他能轻易感知到旁人的心情。所以他不是没有察觉到身边的这些人……偶尔在相处时冒出来的带着妒火的情绪。

    但没有谁责备他、没有谁喝骂他。

    ——对我也太温柔了一点吧。

    他抱住膝盖。

    数据流安静地漂浮在他的思维外侧，提醒他当初松尾给出的建议——无论如何，他最好在回收完自己的场景卡之后再考虑怎么样处理自己的感情问题。

    可是、等到那个时候，他或许已经彻彻底底地没办法回头了。

    只是这样短暂地相处就能让他产生这种程度的恋心，他能很轻易地想象到自己到那个时候会变成什么样。

    ——这些人几乎就像是闪闪发亮的太阳。

    “……如果有一天没办法回头。”他注视着电视中自己的倒影，自言自语，“那就……这样吧。”

    ——喜欢他们是这样幸福的事情，仅仅是想起就会感到温暖和愉快。

    他一个人了太久，已经再也无法放弃那片灿烂而美丽的光。

    ＊

    诸伏高明在这天下午回到家。

    熬夜了一个晚上，他看起来倒没有多疲惫，但柚木还是有点紧张地把他推去楼上：“你下午都是放假？那赶紧去睡一下补觉。”

    诸伏高明哭笑不得。

    “我其实还好。”他解释，“虽然确实不太符合我的生活作息，但晚上早点睡就可以补回来，现在让我去休息反而很难入睡。”

    柚木眨眨眼：“是睡不着而不是不想睡？”

    诸伏高明：“……”

    他有些无奈地举手投降：“毕竟是生物钟，要打破也没那么容易——”

    柚木：“家里有助眠用的药物……或者你还需要别的什么？洗个热水澡、喝点甜的蜂蜜水？”

    他伸手摸了摸诸伏高明脸上的黑眼圈：“高明先生既然都记得要每天提醒我好好吃午饭，那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才对吧？”

    诸伏高明微笑起来。

    他伸手拥抱住柚木：“……也对。如果你很坚持、陪我一起？”

    ——并不是想做什么的意思。

    当两个人并肩在床上躺下来的时候，他们都很默契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诸伏高明在之前的一周确实已经逐渐开始习惯身边有一个人一起，所以当柚木晃生的气息在身边，他会无端地产生安宁的心情。

    拉上的窗帘把外面的光完全遮掩住，卧室里陷入一片黑暗。

    像是之前几天的习惯那样，柚木主动开口：“高明先生……今天、和昨天晚上是在做什么？”

    “是培训内的一次夜间突袭演习。偶尔也会有遇到需要这种配合的局面……警视厅方面希望能让地方的警署警察也具备相关的素质。”诸伏高明叙述，“其实并不算太辛苦，也只是一次熬夜而已。”

    “警察好像就是这样辛苦的职业。”柚木轻声说，“你也是，景光君他们也都是……总在面对危险，总要付出比普通人更多的代价。”

    诸伏高明有一瞬间的出神。

    “景光所面对的，比我选择的道路要更加艰难。”他平静地回答，“但——无论如何，这都是我们自己做出的选择。”

    “为了守护、为了信念……或者为了什么别的东西。”他微笑起来，“或许这确实看起来有些辛苦，但它所能带来的东西也很不错。”

    他蓝色的、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黑暗的房间中遮掩不住的光彩。

    “……很厉害啊。”柚木喃喃道，“感觉是我永远也想象不到的——”

    “柚木君也很厉害。”诸伏高明说，“景光和我提过，你之前努力让他们获得了一些特别的情报。这也同样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柚木晃生捂住脸。

    “还有这样的事情吗？”他喃喃，“我好像暂时记不太起来……”

    “因为涉及还没有和我互通信息的一名……玩家的事情，所以你现在记不清楚它们。”诸伏高明温和地握住柚木的手，然后分开他的手指，和他十指相扣，“但——你同样做了了不起的事情。”

    他凑近，在呼吸交缠中浅浅地啄吻柚木的嘴唇。

    柚木闭上眼睛。

    那一点奇怪的不安被轻松地安抚下来，他在诸伏高明想要抽身离去时主动张开嘴加深了这个亲吻，并伸手拥抱自己身边的这个人。

    “……我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在亲吻的间隙喃喃地说。

    “——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因为这一点感到不安和羞愧吗？”诸伏高明温和地说，“你有时候总会忽视自己身上闪耀的地方，而总将目光投注在我们身上。这是你的性格所致，很难轻易地修改过来……但是没有关系，把这部分工作交给我们就好。柚木身上有很多优点，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这样倾慕于你。”

    “觉得不安也没有关系。”他宁静地说，“在这种时候，不要把它们埋在心底，向我们倾诉……让我们抚慰你的心灵。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可以向我们寻求帮助。”

    柚木把脸埋到他的肩膀上。

    “……那样显得我好像很脆弱。我讨厌这样。我想至少成为值得被你们喜欢的人。”

    诸伏高明：“……”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但又觉得柚木至少愿意在他面前把自己的不安说出来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那就做你自己就好。”他温和地说，“那就是我们会喜欢的‘柚木晃生’了。”

    柚木“嗯”了一声。

    然后半晌，他惊慌失措地松开手：“啊，是要让高明先生快点睡着才对——怎么突然聊起来了！”

    诸伏高明好笑道：“睡前聊一两句没有什么关系。今天接下来的时间我都没有什么事情。”

    但他伸手摸了摸柚木的头发，然后轻声说：“那就一起睡一会儿吧。”

    他最开始只想顺从柚木晃生的心意闭目养神一会儿。但出乎意料的，他合上眼睛的时候，沉沉的睡意涌上来，轻易地就捕获了他。

    ……也对，这种、就像是在家里的夜晚，喜欢的人躺在身边，睡前交换了温柔的亲吻……静谧的气息包裹着他，给他带来极致的安宁。

    他陷入沉静的睡梦中。

    ＊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

    醒过来的时候，不可忽视的热源蜷缩在诸伏高明的怀里。后者不算太意外……一起躺在一张床上过不止一次，诸伏高明已经确认了柚木的习惯。他一个人睡的时候会在床上放抱枕什么的，而在有陪伴的时候，柚木在睡眠中会不自觉地表露出一点缺乏安全感的模样。

    ——他喜欢靠在别人的身边，又仿佛本能地不希望惊动旁人，所以只会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抓住他的袖口。

    像是惹人怜爱的小动物那样。

    在黑暗中，诸伏高明模糊地用视线描摹柚木的面容。最开始慌乱的那段时间已经结束，柚木现在每一晚的睡眠都总是宁静而安详。

    非常漂亮的线条、紧紧闭着的眼睛，鼻梁、脸颊……柔软的、亲上去会感觉很好的嘴唇，以及藏在被子下面，低领口的睡衣遮不住的一截锁骨的线条。

    他安静地侧躺着，注视着柚木，觉得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又短暂又漫长——如果没有其他那些事情、也没有什么别的人，如果柚木晃生是他的恋人……那么能够在醒来看到恋人这样乖巧安静的睡姿，大概是就是世界上最能带来幸福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柚木也差不多睡醒了，又或许是他的目光太专注，仿佛只过了非常短暂的时间，柚木晃生就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显然才刚醒过来，这会儿还有点睡眼惺忪，眼睛里盈润着一点点水汽，看起来又懵懂又无辜。

    “晚上好。”诸伏高明说。

    “……啊，晚上好，高明先生。”柚木慢了半拍。他有点迟钝地回应着，像是一时间没有理解发生了什么。

    然后像是下意识地，他往诸伏高明的怀里又蹭了蹭，手环过后者的腰，把脸埋到他的肩膀上：“……有点困。”

    柚木晃生没试过下午睡那么长时间，虽然刚才算是自然醒过来，但他原本就有一点点赖床的习惯——

    诸伏高明失笑。他拥抱住柚木，沉静地回答：“那要再睡一会儿吗？”

    柚木有点混乱地用头发蹭了蹭他的脸：“……呜，想、再躺一会儿。”

    ——完全是意识混乱不清的状态。

    ——非常可爱。

    诸伏高明没忍住亲了亲他的头发，又收紧了一点手臂。而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柚木困倦地又闭上眼睛，像是想要继续沉溺在被安全地拥抱着的气息中，又有一点清醒过来，眼珠左右晃动着。

    几分钟后，他终于再度睁开眼睛。

    “……高明先生？”

    “是我。”

    “……现在是——啊，四点了。”柚木从数据流那边获取了信息，“……居然真的睡着了啊。”

    虽然这回是真的醒过来了，但他本能地不想松开手，就这么继续把手臂环绕在诸伏高明的腰上：“呜……不想起来、好像也不太对——”

    诸伏高明笑了一声。

    “应该是生物钟不太习惯？”他温和地回答，“想再躺一会儿也没有关系。”

    柚木发出一点轻柔的鼻音。

    “嗯……”他含糊地回答，“高明先生休息得还好吗？”

    “托你的福也睡着了。”诸伏高明回答，“有点出乎意料，不过确实弥补了一点熬夜的感觉。”

    柚木眨了眨眼。

    “那就好。”他说，“不然我真的会超级超级担心的。”

    诸伏高明侧过头，亲了亲柚木的额头：“我很高兴柚木君会这样关心我的身体健康，所以请不用担心……哪怕是为了让你少担心一点，我也会好好地保护自己的。”

    ＊

    最后漫漫地又聊了十分钟左右，柚木才终于有点不太情愿地坐起来。

    “感觉有点奇怪。”他说，“……我总觉得好像，都睡在同一张床上了……或许不会只这样普通地就起床。”

    诸伏高明：“……想要吗？”

    他的询问又平常又镇定，就仿佛这不是什么暧昧色情的话题，而只是普通的、在这个地点、这个事件非常正常的提问。

    柚木被他感染到，他下意识地镇定了一点，然后又用手指捏住自己的衣角。

    “我不知道，”他喃喃地回答，又带着一点困惑，“有点像是……游戏设定带来的影响。”

    作为一个18X黄色游戏，玩家和NPC躺在同一张床上当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柚木能感觉到自己在坐起来的时候有点想要重新躺下来，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燥热感。

    诸伏高明停顿了片刻。

    “那，你能控制住它、又或者，你需要帮助吗？”

    柚木晃生按住自己的心口。

    他能感觉到明显的心跳，这提醒他他现在从身体上而言只是个有些特殊的人类。

    “我不太清楚。”他轻声回答，“正常人会——这样子吗？我可以控制住，但……”

    ——这究竟是因为他的特殊性，还是因为……他面前站着的是诸伏高明呢？

    柚木晃生回想起诸伏高明曾经的建议和请求。

    ——不要为了这一切而害怕、自然地接受自己的生理需求……他或许会比别人更需求性，但这并不显得他很异常。

    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空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显得格外稀薄。柚木抬起头，伸手按住自己的咽喉。

    “高明先生，”他带着点忐忑地问，“我可以……亲你吗？”

    诸伏高明靠近他。

    嘴唇接触的时候并没有缓解什么。柚木能感觉到心跳更加剧烈，他微微张开一点嘴，于是诸伏高明会意地按住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亲吻。

    比他年长的、长野县的县警总显得克制而温柔。他的亲吻如同宁静的流水一样缠绕过来，掀起温柔的风。

    柚木不可避免地沉浸下去，而在他的思维外侧，莹绿色的、仅有他自己能感知到的数据流从第三个视角俯视着这一切，并冷静地记录下了这个状态下本体的所有信息。

    在分开的时候，柚木的呼吸急促。他的眼睛水润润的，脸上也泛着点羞怯的红晕。

    “……是我自己。”他喃喃地得出结论，“是因为——高明先生，我才会……这样——”

    在和诸伏高明相处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性……更多次数的是柚木晃生先主动发起。

    诸伏高明太温柔、太体贴，这份温柔放在他身上显得克制而内敛。但柚木晃生却并不止在和他一个人接触。

    他在逐渐变得开放和习惯性，于是在这段慢节奏的相处中，他总显得……更——容易被勾起欲望。

    在得出这样的结论时，他有一点点低落。

    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他不止有诸伏高明一个玩家，这也不是完全独立的六个存档。他不是NPC，所以他的节奏不可能永远完全和自己喜欢的人同步。

    “我控制一下——”

    ＊

    他的话没能说完。

    诸伏高明再度亲了上来，这一次的亲吻比起先前的小心翼翼带着更多的急切和侵略性，诸伏高明跨坐到他的腿上，把还坐在床上的柚木无声地向后推去，让他重新仰躺下来。

    “……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想要做这些事。”他听到那个从来都沉稳的男人的声音，很奇怪的，平日里总是温柔的流水中带着少许灼热的火焰的气息，“而如果这是你自己的渴求……我会很高兴。”

    “呜啊、高明——先生……！”

    柚木被热烈的亲吻所捕获。

    他最开始因为震惊而迟疑的动作很快变成温顺的回应。搭在诸伏高明肩膀上的手慢慢用力。当诸伏高明的手把他的睡裤往下扯的时候，他配合地抬起腿和臀部，又带着点羞耻地张开腿，摆出最适合……性爱的姿势来。

    “但、高明先生、好像更喜欢慢节奏——”他喘息着，断断续续地说，“我这个样子——呜啊——！”

    手指轻易地侵入身体内侧，被按到敏感位置的柚木被打断了话语，发出一声难耐的呻吟。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诸伏高明平静地说，“非要说的话……我对不同的节奏都适应良好。像是之前那样的做法，不过是因为你现在最需要这样的陪伴。”

    他笑了一声：“柚木君，我在追求你、现在也是……所以在这种时候，就不要说什么‘因为别人而变成这样’了——也稍微让我参与一点对你的影响吧。”

    ——沉寂在平稳的水面下的，是涌动的激流。

    诸伏高明将亲吻印在柚木的小腹上，然后微微一笑。

    “现在看来，我或许也可以加快一点节奏。”他说。

    ——恋爱就是战争，而他熟读兵法。

    这是最好的出击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