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欲小说 - 耽美小说 - 易碎品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烟草被瞬间点燃,橙红色的一小片。他靠回座椅,含了一口又浓又苦的烟在嘴里,也降下车窗,一只胳膊架在车门上。

“没想到您还抽烟。”

“以前抽,现在不抽了。”

杜以泽来了兴致,给自己也点上一根,悠哉悠哉地聊起天来,“你看看,他们都不知道被挤到哪儿去了。”接着叹了口气,“真够成的。”

顾溟看了看后视镜,发现那辆本田已经不见了,指不定已经被赶到长龙的尾巴上去了。他刚目睹了几次杜以泽猛踩油门插队别车,说,“晚点也没关系,不用这么赶,本来就是临时凑的局。”

“这时候可不能让,否则能堵到半夜去了。”杜以泽从车窗里探出上半身,朝车屁股后面对他骂骂咧咧了十来分钟的男司机竖了个中指,又坐了回来,“我这都是跟我妈学的,”他看一眼顾溟,继续说道,“她是个普通人,很普通的人——我也是,夹缝求生,不能退让,什么都要抢在最前。我们这种人啊,不做第一名的话不晓得会烂在哪个角落里。”他顿了顿,熟练地吞云吐雾,“您是不知道,筒子楼里连上厕所都得抢,所以我才练就了这么一身挤人插队的本领。”说完自己都乐了起来。

顾溟踌躇着问,“我听说,你之前是读警校的。”

杜以泽勾起嘴角,“对。”

“……那这种’私活’应该是不能接的吧。”他指的是给顾烨干活。

杜以泽耸肩,“我早就被开了。哎,不讲啦,普通人的生活没什么好听的,都是些芝麻大小的琐碎。”他伸长脖子看了看前方,“可算是动起来了。”

顾溟没再说话,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并且惊异地发现自己连她的面庞都记不清楚了。到现在他们竟然连一张合照都没有,母亲的五官变成了一团漂浮的云雾。

她是个温柔的人,握着他的手教他一撇一捺,凑在他耳边说:mama不求你金钵满钵,更不求你名扬四海,做个谦恭的普通人,快快乐乐的就好啦。

可是mama,我该怎么做?

顾溟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也只是个普通人。”

杜以泽吞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按灭,踩下油门,直视着远方,“顾先生,你不是。”

顾溟将脑袋从车窗里探了出去,一双漆黑的眼睛里印着前车闪烁的尾灯——他的眼珠很黑,杏仁一样的瞳仁,也很深邃,像能盛下一片星河。

这根烟烧得很慢,朦朦胧胧地缠在他的指尖上,晚风一吹就散了。

47.

夜生活才刚刚开始,顾溟一进夜店就被音响震得头皮发麻,舞池里的彩色激光灯刺得他眼睛睁都睁不开。走廊上的男女看起来刚刚pre-game完,手里还拿着酒杯,互相搂着腰拦着肩,雀跃欢呼加尖叫。他避之不及,额头上布了一层汗,低着头避免被人看到自己的脸——尽管环境昏暗,比肩接踵,根本不可能看得清谁是谁。

夜店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来的路上顾溟根本不敢脱外套,贴身穿的衬衫早都湿透了。他贴着墙朝里挤,一个转弯拐进卫生间,躲进最后一个隔间,这才把风衣脱了下来。

他解下藏在外套下的鸭舌帽戴在头上,把帽檐压低,又将腰上缠的围巾取了下来,在脖子上缠了两圈,遮住大半张脸——装备实在不多,他热得慌,干脆把衬衫外的毛衣也脱了,跟风衣一起扔在地上。

杜以泽将车停在了夜店后门门口的露天停车场,他正靠着一颗梧桐树接电话,万万没想到顾溟竟然换了身行头从后门走了出来——骗骗外人就算了,这都是什么装扮?他眯了眯眼,对着话筒对面几个还堵在半路的小弟说,“到了到了。我看着呢,你们可以回去了。”

气温早已跌破零点,南方城市不比北方城市干燥,冷起来的时候冻的人骨头都疼。寒风好似刀片,从顾溟的袖口和裤管里灌进去,刮得皮肤刺刺地疼。他走了三条街,觉得刚才不应该脱毛衣的,于是跑进一家超市里买了件运动外套穿上。

顾溟站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街头,把拉链拉上,抱着臂裹紧外套。他的心脏自从他下了杜以泽的车以后就刹不住车似地疯狂蹦跳着,甚至让他有些承受不住——原来并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紧张,只是紧张,也许人在做重大决定的时候,总会感到不舒适。

顾溟小心翼翼地打量周围的人流,他们脚步匆忙,如同不停向前滚动的海浪,脸上大多挂着笑,只一眼便能看出心中的欢喜。他却在原地停下,犹如一颗固执的石砾。

他望着天空想,那个时候,顾烨怎么就知道他在哪,还能精确到门栋?

明明李明宇没有机会通报任何消息。

他伸手去摸右耳上的耳钉——那颗黑色的小耳钉,还有点沉,摸上去的时候仿佛能够唤醒被刺穿时的疼痛感。

这股凭空而来的疼痛感突然将他唤醒,顾溟手忙脚乱地取下耳钉,扔在地上踩了几脚,发现踩不碎以后,气急败坏地将它踢进了下水道里。他捂着胸口,压着那颗扑通扑通的心脏,好像终于摆脱了那条尾随自己的恶龙。

眼前的高楼大厦此起彼伏,灯如白昼,他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了十年,这些记忆曾经柔软得像棉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吸足了水,变成沉甸甸的,压得他无法呼吸。

他已经存了好一笔钱了,现在顾烨生病,正是最不清醒的时候,李明宇他们也已经被他支开,再加上文伦清也明确表示过愿意提供帮助,他大可以再冒一次险,而且这一次不比上次,成功的几率很高。

就算是躲起来,他也能够继续完成文伦清的单子;申圆他们本就与自己关系不深,不会受影响;李明宇也许会挨顿打;季池早已是个成年人了,他能够保护自己。

顾溟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警长呢?警长该怎么办?它无依无靠,只会被赶出家门,变成脏兮兮的一团,毛都结缠在一起,靠别人的施舍过活,在屋檐下的角落里躲雨——它甚至连这个冬天都捱不过。

顾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他低垂着头,望着灰色的水泥地,脑海里全都是顾烨无助地落泪时的模样。

他从来没有见过顾烨那样脆弱、崩溃、那么声嘶力竭,就好像……就好像他也只是一个可怜的普通人,他也会难过、会受伤,有血有rou,也有七情六欲。

这世界这么大,顾溟万事俱备,却在这一刻发现自己无处可去。他都三十岁了,辗转迁徙,跋山涉水,孤零零的,仍然找不到一处落脚的地方。

“大哥哥,你怎么啦?”

顾溟抬起头,眼前站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厚厚的毛衣撑着她黑白色的小羽绒服,让她看起来就像一只水灵的小企鹅。

她声音稚嫩,甜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