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窗前的明月光

    “有多少人知道这事？”

    朝雨抱紧了自己连连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瞒不了多久的，早晚会被发现、很快就会被发现的！”

    “搜影军团一定也有人出现这种情况，和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倒是可以互相遮掩一阵子。”雪刃飞速思考着各方的利弊关系。

    “至于禁卫军，他们一向中立……”中立同时也意味着不会特意给谁面子。

    “还有摄政王的亲卫队……”雪刃一拳砸在草地上，这种事根本不可能瞒下来！亲卫队发现任何情况都会第一时间向主子报告，而且还会连带着告他们知情不报。

    “怎么办？怎么办？”朝雨咬着自己的衣袖压抑着哭声，“她们会不会……被处理掉？”

    雪刃瞬间咬紧了牙关。

    ＊＊＊

    日上三竿，樊蓠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慵懒地坐起身撩开了床前的珠帘。

    三五个如花似玉的少女立即迎上前来，选衣服的选衣服、挑首饰的挑首饰，精致如艺术品的小痰盂被捧到樊蓠面前供她吐出漱口水，一人拿着纸笔立在外围准备记录她今早想尝试的菜色。

    饶是樊蓠在皇宫中，也没有受到过如此细致的照料。

    “都好、都好，我信任你的眼光……”

    “我等母后一起吃，由她做主便好。”

    如今的奢华生活是李沐鸯给予的，樊蓠毕竟不是李沐鸯的女儿本人，享受这一切时总觉得有点心虚。

    侍女告诉她，主子娘娘今日起开始闭关修炼，若进展顺利，也得七日后方可出关。

    “母后怎么了？怎么突然需要闭关？”

    小丫头们告诉她，李沐鸯一直有旧伤在身，每年秋季便发作一回，发作时痛苦不已、祸福难料，需要专心运功抵挡方可艰难度过。

    樊蓠再要细问，她们便推说不太了解内情，没再透露更多。

    ＊＊＊

    段择在凤凰谷巡视一圈，确认师门并未遭遇意外，将两位师父的关心和询问搪塞过去，便匆匆溜到了寒冰洞。

    洞内并无遭到破坏的痕迹，依旧是亘古不变的寒气逼人。行至深处，只看到一副空荡荡的冰棺，段择脚步一滞——

    人真的被带走了！是、是作为尸体被运走的，还是……

    他猛地转身大步离开。

    ＊＊＊

    “叩、叩。”

    敲门声响起，樊蓠抬头一看——

    “大祭司！”她有点开心，毕竟对方算是她在这大庄园里唯一的熟人了。

    依旧身着黑袍、头戴斗笠的大祭司进屋对她弯了弯腰，“打扰小姐进餐了。”

    “没有没有，你吃了没？坐下一起吃，来。”

    大祭司在她下手的位置坐下，“娘娘此前命属下遣散其他姑娘，如今属下回来复命。”

    樊蓠顿时眼睛一亮，“办妥了？真的把她们都活着放掉了吗？”

    大祭司点头。

    樊蓠瞄了眼门外的侍女们，凑近他压低了声音，“不会是先把她们放掉，然后再派人去追杀吧？”

    “当然不会。”大祭司也压低了声音，“小姐安心，娘娘还不至于出尔反尔。”

    “那就好。”樊蓠顿时心情舒畅，觉得自己还能多吃一碗饭！

    “哎，你怎么不吃啊？哦～现在还是不愿意让我看到庐山真面目啊？”

    大祭司起身后退了两步，弯下腰，“小姐恕罪，属下着实面目丑陋，实在不敢污了小姐的眼睛。”

    樊蓠狐疑地打量着他，最后只能无奈地摊了摊手，“随你吧。”

    大祭司防着她，她并不意外，这里的人对她都是体贴有余、坦诚不足。尤其在她问到李沐鸯的事情时，他们总是语焉不详。

    “小姐方才似有愁容，可是在此过得不惯？”大祭司主动转移话题。

    “那倒是还好。只是刚听说母后闭关养伤了，有点担心。”

    李沐鸯这些天时常陪伴她，像一个普通的母亲那样关心她的饮食、睡眠、娱乐和穿搭，哪怕樊蓠心知她不是自己的母亲，也无法不被那种温馨的氛围感染。

    “娘娘这旧伤……的确棘手。”

    “哦？”樊蓠有些意外，他愿意对自己多说？

    “娘娘本吩咐过我等，说是不许让小姐为难……”

    这话彻底挑起了樊蓠的好奇心，“听你这意思，母后的伤跟我有关？”

    大祭司叹了口气，起身遣散门外的侍女们，又关了房门。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樊蓠刚出生不久，先皇多年来盛宠皇后，这一次自然也对两人的女儿格外厚待，执意在皇家玉牒中为小公主按照皇子的排行进行记录。

    朝野之中对此颇有微词，而先皇依旧不听劝谏，于是众臣便把矛头指向了皇后，攻讦她多年来专宠后宫、妖媚惑主，实无国母之风。

    不久以后，整个京都满是风言风语。百姓们都在议论，多年来后宫中只有皇后子嗣颇丰，其他嫔妃均无所出，很难说不是皇后的手笔……

    “主子娘娘便是在那时深感女子的艰难。原本她并没有主动提过小姐您的排行之事，只是感动于先皇的心意罢了，可遭受一番口诛笔伐，倒是让她坚定了想法。”

    “至于结果，小姐您已经知道了。”

    樊蓠当然知道。小女帝在登基之前，被唤作“四殿下”或“蓠公主”，而不是“大公主”。人尽皆知，皇后嫡出的第四个孩子、皇上的长女，她和其他的公主是不一样的。

    “您不知道的是，自那以后，那些有女儿家在后宫中的世家门阀，开始对皇后娘娘下手了。”

    大祭司叹息着摇摇头，“娘娘的皇后宝座过于稳固，挡了某些人向上爬的路。”

    李沐鸯的生活被暗杀、阴谋和批判包围，恢复身子的食补多次被下毒，惯用的御医被设计离宫，身边的婢女被收买过、护卫被假扮过……

    她跟先皇的争吵也越来越多。朝臣们日复一日的奏本终究磨损了先皇对她的好感，更加新鲜娇嫩的面孔也占据了先皇更多的视线。

    某次先皇南巡时，李沐鸯再次遭到了刺杀。那次的幕后指使者必定位高权重，竟能纠集一大批能人异士，分头行动去刺杀皇后和她的孩子们。

    “小姐你当时不过是牙牙学语的年纪，还养在皇后宫中，那帮人实在卑鄙，趁着娘娘为您分心，对她洒出了毒粉压制她的内功。”

    “若不是娘娘身边的侍女们舍命相救，娘娘恐怕……活不过当夜。”

    樊蓠听得无比动容，“母后如今的伤……”

    “便是那时候留下的。”大祭司坐到她身边，“小姐一直在向他们打听，娘娘当初为何假死离宫，是吗？”

    樊蓠赧然，“是，方便说吗？”

    “不是娘娘想离开你们，实在是她后来伤势加重，而先皇又对她日渐冷淡，她那时实在没有保护你们的力量。”

    大祭司的语气难得激愤起来，“很多人开始明目张胆地对娘娘展露恶意，甚至，波及到了您和您的兄长。”

    “哦！大皇兄……”第一任太子樊成遇突然病逝，病因不明，难道是遭人暗害？

    大祭司点点头，“娘娘当初查不到幕后黑手，她不敢想象那些人的势力有多大，所以她只能狠下心离开。她希望借着自己的‘死’让出后位，平息那些人的恶意，不至于让她的其他孩子们像大皇子那样离奇病逝。”

    ＊＊＊

    段择追着鹿鸣当初的踪迹一路向东，很快便打听到，此前确有两名女子随鹿鸣一同赶路。

    “一个年轻貌美、妩媚多姿啊！眼波流转之间，别提有多……”

    “另一个呢？”心跳声太大，段择几乎要听不见自己问话的声音。

    “另一个蒙着脸呢，不过瞧那个体态定然也是个美人！只是一直低着头，很怕见人的样子……哎？客官，不住店了？哎！”

    段择一口气狂奔至无人的小巷，才停下来扶住墙壁急促喘息。竟然、竟然真的有起死回生？！

    “瞧瞧这是谁，”一抹衣袖飘过，瞬间带起一阵香风，“到底还是亲自来了。”

    段择猛地回过神，一把抓住那人，“你在这儿？发生什么了？人呢？她人呢？她去哪里了？”

    “放开我！”肖晴委屈地想抽回自己的手臂，“就知道问她，我差点没命，你关心一句了吗？”

    “你也差点没命？我凭什么相信你？”段择狐疑地绕着她转了一圈，“我只看见，你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我派来的人却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你什么意思，怀疑我？”肖晴急得想捶他，“好，就是我干的！我从一开始就不怀好意，大老远地跑过来，就是为了让你的白月光永远消失！”

    “你！”

    “你还不赶紧动手替她报仇啊？不过你别忘了，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她！”

    “这么说你知道她在哪儿？”段择急切地差点抓住她的肩膀，又及时忍住了。

    肖晴满眼嘲讽，“呵，果真是窗前的明月光，看把你急成什么样了！我说，你这么挂念另一个女人，陛下她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