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渝，至死不渝

    付窈坦然回答：“梦中我也杀过你，现实扇一巴掌就算两清。而且……看到你被莱恩吓成那个样子，突然就有点同情了。”

    她目光偏移，在回忆中，眼神也有些悲伤，只是没有轻易在眼前的人面前诉说：“我决定去杀了莱恩，就当为民除害吧。”

    孟渝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让她不要冒险。出于几分重回自由的感激，他也开始担心付窈了：“会死的！梦里我们两个都没打过，你他妈疯了吧？！”

    付窈鼻子一酸，处于巨大危机下，她对“死”这个字特别敏感：“总比被杀了取复活卡好吧？！”

    意识到在孟渝眼前失态，她在自己身上掐了一把，喘着气，让自己尽可能平静：“只要离开这个副本，我随时都会……”

    她真的已经疯了，那可是林枝语，从哪个角度都打不过的。

    唯有，团结起所有人，让他们一刻不离——孟渝，你是我计划里的第一个。

    她别过脸，为自己所有的痛苦找到了合理的宣泄口。算计与痛苦，谁知道在这诉说里，哪个占上风呢。

    “都是将死之人了，还不如选个光荣的死法，这样，利用我的人就白费心机了……呵呵。”

    这rou眼可见的丧气也感染到了孟渝，他紧紧咬住嘴唇，好久，才说的出话来：“我会帮你的，你不会死在林枝语手里的。”

    付窈现在最讨厌有人提她！

    雇佣的名义了解自己的技能与性格，那么精明的对手，恐怕已经完全知道自己在种种状况下的应对，挖个坑就能让自己去死吧！

    迅速拽起孟渝的衣领，付窈几乎要吼出来：“躲不开的！她可是情报铺老板！她一定能在综合世界抓到我，你的能力有弊病，她完全可以下连环套，让我们梦不到后面就不得不面对现实！”

    付窈的双眼布满血丝，但没有一滴眼泪，“你打得过燃靳和黄亦安配合吗？”

    黄亦安的概率骰子可以改变现实，她能让自己100％遇到了解规则的关键，也能让自己100％的死去。

    孟渝被呛的没话说，只能换个突破口：“为什么不再挣扎呢？很有可能会死，你就决定现在作死吗？”

    也许他自己也是虚伪的，只要在这个副本弄死林枝语，付窈就不会如此惊恐，但560的情报对他太重要，他不可能为了帮付窈让自己面临生命危险。

    付窈好像平静了下来，只是充斥着将自己物化的绝望：“我的命不算命吧？我不过是1/3的复活卡道具，是别人算计好的棋子——性命和尊严，我怕是都没有吧。”

    她开始了，绝境之人的、无望的疯狂。不过是掩盖自己的悲哀罢了，说的好像真能做到一样。

    “嗬，莱恩也是个把人当狗、高高在上的家伙！他也该死！赌一把，杀了他我就能和林老板相提并论，成为下棋的人……”

    在表露野心过后，她终于说出了这场表演最重要的话语——

    “真想帮我，就告诉我莱恩的信息。”

    她已经发现莱恩利用自己，无论是战斗或者计划方面，知道的越多，就越有可能不当附庸，而是一个平起平坐的“人”。

    孟渝认命一般地叹息：“我用道具查看过莱恩的状态栏，他buff很多，道具效果的1秒钟里我只看到，林枝语是他的克星，他匹配到林进入同一个副本的概率会增加40％……距离冷却转好还有很久，这信息恐怕对你没用。”

    “莱恩有黄亦安的羁绊，那么多次梦境我都没逼他用出这张底牌，也不清楚他能把羁绊发挥到什么地步……付窈，你，”你打不过他的。

    但是她绝不会被自己劝退。

    一阵无力涌了上来，孟渝依靠在墙壁上，叹了好大一口气：“我不劝你了。”

    无论是死亡或是杀掉莱恩，付窈都赚到了，她突然变得愉快，轻巧地跳到他面前拥抱了一下：“你该开心的。就算我死也能把莱恩打伤，和那女人联合一下，万一你能杀掉他呢？你要摆脱他了，你自由了。你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重复着强调孟渝的受益，不过是付窈博取好感的手段。

    可被拥抱的人，却想起了那痛苦又复杂的回忆。

    孟渝曾有一群伙伴，他们是很好的兄弟，作战前后，总要用力熊抱祝福一下，庆祝又过了一个难关。

    转折点是一个特别的副本。整个副本只有一个团队，只要献祭掉谁，实力就能大幅度增强，有资格和最后boss对抗。

    可孟渝发现，如果不献祭，他们只有团灭的份。

    这是最后一次梦了，他找不到破局的办法。孟渝向兄弟诉苦，怎么办啊，他谁都不想失去，要不然就一起死吧？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都是兄弟，你们也舍不得谁死吧？

    结果是，那些兄弟，敲晕了他绑在十字架上，熊熊烈火包围了他，他将被活活烧死。

    副本专属道具【鲜血祭坛】正在发光，他成为了祭品，死在了在信赖的队友手里。

    那些恶心的家伙念叨一遍又一遍，他们是迫不得已，他们还想活着，原谅他们吧。

    但没有一个人试图去救下孟渝。

    炽热的火焰攀上心脏，他的死期终于要到了。

    真是太讽刺了，在死前，走马灯，他想起了和队友们初遇的场景。

    孤身一人纵使预知未来也难以改变，刚觉醒技能的他勉强在npc手中逃生，然后，未来的伙伴们向他伸出手。

    我们需要你，组队吧，我们会帮你改写现实，你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

    所以，当来到现实，最重感情的他，杀了所有队友献祭。

    他成为了副本的最强者，甚至没收住力道，一刀杀了boss——扮演者560。

    鲜血祭坛成为了他的道具，他再也没有张开怀抱，没有谁值得自己拥抱了。

    560一路追杀自己，他也只好在副本中寻找一个又一个目标，通通献祭掉，在这其中有一大半是队友——因为，他们真的很好杀。

    无端杀队友的恶名传遍了游戏，但总有人需要自己的能力，不怕死，来和自己组队。

    时隔639天，孟渝再一次被拥抱，怀中是陌生的、比自己娇小一圈的躯体，半丧尸自带死亡的冰冷气息，可他的感情又重新炽热。

    这人见证自己在莱恩面前的不堪，释怀在梦中的相互杀戮，在此时此刻，给予自己作为人的尊严。

    可这样好的女孩，快要死了。

    他想，一定要救下，他要和付窈做队友，长期队友。

    你会活下来的。

    哪怕背叛莱恩，哪怕和林枝语作对，就算面临再大的风险，我们会一起的，对吗？

    孟渝的渝，是至死不渝的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