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徐英子】朝露

    【我們的生活，總會好起來的，對嗎？】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初春的涼意從窗戶的縫隙中擠了進來，在這一片嘈雜的背誦聲中，躥進了她的後頸，像一根細針扎進了皮膚，這疼痛既尖銳，又短促，彷佛存在著，又彷佛從未存在過。

    她下意識縮了縮脖子，擡手捂住了被這帶著惡意的涼風，侵襲過的地方，一時間也忘了自己背到哪兒了，而耳邊都是同學亂糟糟的聲音，她有點頭疼，便翻開了書。

    這時，前排的同學突然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又轉過了身，伸手將自己開了縫隙的窗戶關緊了。

    她有點發懵，但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思考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掃了一眼課本，繼續了早讀的背誦。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再有一年的時間，就要高考了。她摸著筆記的毛邊，還沒想好自己以後要學些什麽。

    “英子，你昨天的數學卷子還在麽？”

    “啊？”她看向了低聲喚她的同學，把卷子翻出來給了對方。“怎麽了？”

    那人拿著卷子細細看了一遍，“這道題沒有問題麽？我都解不出來。”同學指著背面的一道大題，她探身看了眼，“我一直糾結條件不足，你的解題思路是什麽呀？”

    她便耐心的把題講了一遍，可同學卻依然皺著眉頭，似乎沒聼明白，“嘖，讓我再想想啊，謝了謝了。”説罷，便將卷子還給了她，可她還沒伸手去接，對方便不自覺的放開了手，卷子輕飄飄的蕩了一會兒，落在了前排的脚底下，“呀，對不起。”那人反應過來，連忙起身去撿，可前排的人已經將卷子拾了起來，掃了一眼，默不作聲的放到了她桌子上。

    “謝謝。”她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前排的同學側著身子，眼中一片暗沉，看的人心裏很是壓抑，她有點害怕，但好在這人什麽都沒説，收回了目光，轉了回去。

    關於前排的同學，她耳聞過一些傳言，似乎這人的父親是個警察，還死的不太乾净。

    可她聽到官方的説法是（因公殉職），也不知道所謂的不幹淨的謠言是怎麽傳出來的。

    但是，明眼可見的，班裏的同學，都不太喜歡他。

    而他也沉默寡言，一個人獨來獨往的。

    “jiejie，我想吃蛋糕。”小山站在店鋪門前，很是垂涎的望著玻璃櫃後面擺著的槽子糕。

    她倒是有一點零花錢，“我們就買一個好不好？”

    小山看著槽子糕，連連點頭。

    “jiejie也吃。”小山舉著掰開的半塊蛋糕，遞給了她。

    她欣慰的笑笑，摸了摸弟弟的小腦袋。“你吃吧，jiejie不愛吃。”小山點頭，美滋滋的咬了一口蛋糕。

    “jiejie我明天還能吃一個麽？”小山鼓著腮幫子，殷切的望向她。

    “那你得好好寫作業知道麽？”小山別別扭扭的低下了頭，似乎很不情願，“媽媽身體不好，你好好寫作業，別惹她傷心，jiejie以後天天給你買蛋糕好不好？”

    小山這才點頭答應了。

    也可能是蛋糕的誘惑太大了，小山這段時間都很聼話，她和爸爸商量了一下高考後的專業問題，爸爸希望她去考師範，以後出來做老師的話，工作穩定又不會太辛苦，也就不必像媽媽那樣因爲高强度的工作落下一身的傷病。

    “爸爸，你自己也要注意身體，在外面不要太拼命了，我會照顧好媽媽和弟弟的。”

    電話裏傳來爸爸爽朗的笑聲，“知道了，你好好上學，明年高考考個好成績，爸爸給你準備一個大禮物。”

    “謝謝爸爸。”

    小山探頭探腦的凑了過來，“jiejie，我也想跟爸爸説話。”她點頭，把聽筒遞給了小山。“爸爸爸爸！我想你了！”小山大呼小叫的喊著，她摸了一把小平頭，起身去厨房做飯了。

    小山和爸爸講電話講的起勁兒，直到她做好了飯，才依依不捨的挂斷了電話，去臥室裏叫醒了睡覺的媽媽。

    做老師應該也挺好的。

    她看著在講臺上講課的老師，暗自點頭。

    放學后，她和朋友收拾了東西結伴回家，也不知怎麽的，就説到了前排同學，“聽説他前天跟人打架，都鬧到派出所去了。”

    “打架？”她聽了有些驚訝，看著不太像是個會打架鬥毆的人啊。

    “你坐在後面可能注意不到，我在前幾排，一回頭就能看見，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我就私底下問了其他人，別人說他打架的。”朋友説著，突然壓低了聲音，湊到了她耳邊，竊竊私語，“好像是因爲他爸的事。”

    她沉默，沒有搭話。那些風言風語傳的人盡皆知，難免會有那些討厭的人惹到眼前去，挨打也是活該。

    不管逝去的人究竟如何，他總是無辜的，卻平白被針對，被明裏暗裏的辱駡。

    因著媽媽身體不好，她家裏總會備著各種藥，她翻了一下，挑了散瘀的藥，想送給同學，一大早到了教室，在腦中演練了好多次，都不知道該怎麽說，思來想去的，便只是將藥塞進了他的課桌裏，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臨近上課時間，前排的同學才咬著半個饅頭走進了教室，她偷偷的打量著前排的狀況，看到他背影明顯一僵，抿嘴笑了，低下頭往筆記本上抄錯題。

    “jiejie你今天爲什麽這麽高興啊？”她中午接了小山回家，路上就聼小山突然這樣問。

    “有麽？”她摸了摸自己的臉，她表現的這麽明顯麽？連小山都看出來了。

    小山仰臉看她，點了點頭。

    “因爲小山都很聼話，所以jiejie高興啊。”

    小山嘿嘿一笑，“那我今天可以吃兩個蛋糕麽？”

    “不行，説好只吃一個的。”

    “啊，jiejie你最好了，我想吃兩個。”小山立刻拽著她撒嬌，非要吃兩個，她磨不過這個小鬼，只得給他買了兩個。

    初春的涼風復蘇了萬物，轉眼，校園裏的蟬鳴聲吵得人心煩意亂，教室頂上挂著的風扇不停轉著，卻似乎沒有什麽作用，教室裏依然悶熱，動一動便汗流浹背的，這天氣悶得人快要喘不上氣了，高中的學業不比初中小學，他們這幾個班下半學期就升高三了，學校讓他們在這炎炎夏日裏提前開課，學生們私底下自然怨聲載道的。

    她晃動著手裏的筆記本，本子上下翻動，短暫的帶來一點涼風，她拽了一點紙擦了擦額頭的汗，真是悶得難受。

    最後一堂課之前，外面突然妖風起，天邊聚滿了厚厚的積雲，她正跟朋友凑在風扇下面躲清涼，教室外便傳來一聲炸雷，把班上的同學都嚇了一跳，緊接著，沒有一分鐘，大雨傾盆而至。

    涼爽的確是真涼爽，教室裏風扇都關了，窗帘被大風拉扯著，窗戶的玻璃被雨點砸的發出乓乓的聲響，時不時的電閃雷鳴，屋外大雨如注，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

    直到放學，雨也沒停。

    倒霉的是，她沒帶傘，更倒霉的是，朋友也沒帶，下這麽大的雨，她也不希望家裏來人接她。

    “怎麽辦啊？我爸媽這幾天不在啊。”朋友帶來了更讓人難過的消息。

    就這麽跑回家，怕是明天就感冒了。

    “要不我們再等等吧？”説不定一會兒雨就小了。

    一把傘橫在了兩人面前，她擡頭去看，竟然是前排的同學，她怔了怔，剛想婉拒，這人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開口説著，“大暴雨，今天不會停的。”

    “那，那你怎麽辦？”

    “我家離得近。”傘被塞進了懷裏，她還想再説什麽，擡眼時那人已經冲進了連天的雨幕裏，跑得飛快，眨眼就看不清人影了。

    雖然在暴雨裏，這把傘的遮蔽能力有限，但她與朋友最後終是安全到家了。

    她洗了澡，也洗了衣服，看著門上挂著的雨傘，走上前去撐開了傘，放在客廳裏晾乾。

    暴雨冲刷過的街道顯得分外乾净，空氣中飄蕩著泥土的氣息，碧空如洗，萬里無雲，清晨的陽光還不是太過刺眼，有一種愜意的清涼吹拂而來，路邊的柳條在風中輕輕搖擺，細長的枝條掃過了她的肩膀，留下了一道水痕，她摸了摸被划濕的衣服，徑直向前走去。

    路邊臺階下的積水倒映著來往的人影，清澈透亮，偶爾會被外出游玩的孩子一脚踏碎，但轉瞬又恢復如初。

    花壇裏的花被風摧殘，花瓣落了一地，小女孩們正興致勃勃的將其撿起，小心的捧在手裏，嬉笑著從她身邊跑過，掉了一瓣在她的脚邊。她看著那群小孩莞爾一笑，將手裏的傘換到了左手，撿起了那瓣殘花，放到了小女孩的手裏，叮囑她們慢點跑。

    小女孩們一邊叫著‘謝謝jiejie’，一邊遠遠的跑開了。

    她笑著將鬢邊的髮絲挽到了耳後，轉身走了。

    遠遠的，他形只影單的站在遠處，望著這雨後清晨的小插曲，發愣，突然，面前的積水被人驚擾，水珠飛濺而來，他半邊褲子都斑斑點點的，打鬧的男孩們惴惴不安的看著面無表情的他，瑟縮著嘟囔，‘哥哥對不起’，他扯了扯嘴角，心裏沒有憤怒，只是平靜，“沒事。”聽他這樣説了，男孩們才你推我搡的逃離了現場。

    教室裏，她坐在座位上，緊緊握著雨傘，想著一會兒要好好道謝才行，可等到這人到了面前，她又緊張的説不出話來，結結巴巴了半天，將晾乾后整齊曡好的雨傘放在了課桌上，“那，那個，昨天謝謝你了，你，你昨天沒事吧？”

    同學看了她一眼，應聲，“沒事。”他一向身體很好，不過淋了點雨，不會怎麽樣的，反而是面前這個柔弱的女孩，只怕經受不住這樣大的風雨。

    “我，我買了點蛋糕，送給你的。”她手忙脚亂的把袋子裏的槽子糕也放在了課桌上，“謝謝你，希望你能收下。”

    他嘴唇動了動，卻欲言又止，沉默了片刻后，才輕聲回了句，“好。”然後擡頭后便看見了面前女孩溫婉的笑了，不由得也想露個笑臉出來，但最終，他也只是低下了頭，有些僵硬的整理著課桌上的東西。

    他們的關係似乎好一點了，她這樣以爲著，但是學業忙碌，在那之後，也并沒有過多的接觸，進入了高三，班級裏緊張的氣氛越發明顯，壓力無聲無息的襲上了所有人的心頭，她的成績還算穩定，只要保持這樣的水平到了高考，上師範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在這樣緊張的情緒當中，她越來越力不從心，家庭和學業都壓在身上，有時會感覺喘不上氣來。

    而前排的林浩同學一直都是班裏拔尖的存在，他心無旁騖，似乎腦子裏只有學習這一項東西。

    至於她實在是覺得累。

    在學校裏累，回了家也累，闔了眼夢裏都是考試，張開眼面前都是瑣事和卷子。

    直到她病倒了，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時候，還在擔心今天的飯要誰做，今天落下的課程要怎麽補回來。

    她病了好幾天，發燒燒的整個人都沒力氣了，還是朋友給她送來了課堂筆記，老師也來了一趟，讓她先好好休息，學習方面可以過後給她單獨補課。

    “jiejie。”小山突然撲到了床前叫她。

    “怎麽了？”

    “jiejie還難受麽？”

    “別擔心，jiejie沒事了。”

    “jiejie吃水果麽？”小山拎了一袋水果進來，雑七雑八的什么水果都有。

    “你出去買的？還是媽媽買的？”因爲她生病，這段時間都是媽媽拖著病體做飯買菜的，小山搖了搖頭。

    “我回來的時候，挂在門口把手上的。”她接過袋子，愣了一下，打開后才發現袋子裏放了一張紙條。

    【祝健康】

    應該是送給她的？

    就在她還在愣神的時候，小山已經拿了個蘋果，去讓正在做飯的媽媽切成了兩半，給了她一半。“jiejie吃蘋果，吃完了就不會生病了。”

    “好。”她笑著收起了那張紙條，咬了一口蘋果。

    “好甜呀！”小山高興的歡呼，“我去讓媽媽嘗一口。”説著就風一樣的跑了。

    她看著紙條上的字，似乎還能想象到那個在門口徘徊的身影。

    忍不住笑了起來。

    林浩。

    回到班級的時候，她仿佛鬆了一口氣，畢竟努力了這麽久，可不想在緊要關頭前功盡棄，她多少有點跟不上班裏的進度，有些吃力，但是沒關係，她很快就能追上的。

    當天下了晚自習，她看著坐在前排的林浩，還是鼓起了勇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浩回頭看她，似乎不明白她要幹什麽，她抿嘴，思索了一下，“謝謝你的水果。”

    林浩瞬間眉頭一跳，眼神中帶著驚訝，轉而垂眸慌亂的把桌上的東西扒拉進了書包裏，頭也不回的逃走了。

    她坐在座位上，不知爲何綳不住了，大聲笑了起來，惹得朋友在回家的路上一直逼問她到底怎麽了。

    爸爸從媽媽那裏知道了她生病的事，擔心的不得了，後來趁著寒假回了家，帶著一家人在附近的景點裏散心，“爸爸給你求了個平安符，以後要時時帶著，照顧好自己，你還説讓爸爸不要拼命，你也不要太拼了，以後上什麽學校都行的，爸爸媽媽只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她握著那小小的平安符，不住的點頭。

    時光飛快，她終於熬過了高考這一個大關，心情大好，分數出來後，也如願的填報了師範大學。

    畢業的當天，班裏的同學聚在一起吃飯，大家吹牛皮侃大山，聊得分外高興。

    “林浩，你報了什麽學校？”她看沒人搭理坐在角落裏的林浩，便端著果汁凑了過去。

    “警校。”林浩低著頭，沒有看她。

    果然是警校啊。“你以後肯定是個好警察的。”

    “謝謝。”林浩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

    “我們的生活會越來越好的。”她笑著，輕輕碰了林浩的飲料杯，“對吧？”

    林浩擡起頭來，輕笑著，“對。”

    “我有個禮物要送給你。”她説著，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大紅的小布包，林浩猶豫了許久，才接下了這個禮物。“祝你以後鵬程萬里心想事成。”

    林浩欲言又止，“謝謝，可，可我沒准備。”

    “有啊，我有這個。”她又拿出了一個小紅包，從裏面取出了一張紙，紙上的字跡俊逸出塵。

    【祝健康】

    林浩懵了一下，正想再説些什麽，遠處卻傳來其他女孩的喚聲，“英子快來！”

    “那我先走了。”她應了一聲，連忙起身跑過去了。

    林浩坐在原地半晌沒出聲，捏著小紅包，捻了捻，好像裏面有東西，便拆開來看了看。

    紅底墨字，顯然是請專人寫的。

    【祝云程發軔　　海闊天空】

    林浩望著遠處正和女孩們開懷大笑的身影，似乎還能聼到課堂上從身後傳來的，溫柔的背誦聲。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英子和小山吃到浩子的水果了嗚嗚嗚

    劇裏也沒説明是哪個地方，我就按北方爲背景寫了

    【其實是不會寫南方】

    小山這個時候才九歲，他和jiejie的感情一定是非常好，不然英子也不會拼了命的去救他，不要跟我在這兒杠啊，才九歲

    我爲什麽老是磕冷圈啊哭

    浩子快去打孫興替我出氣，我都快要氣死了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