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母亲

    翌日，明德私立内。

    “那个不是梁晔吗……”

    郑潇亭看着他有些僵硬的背影，挽住许酲妍的手，小声地凑近耳朵。

    “欸，我怎么感觉他有点奇怪？”

    之前有些流言，传的大多是什么无聊的喜欢啊什么的，梁晔没有否认，许酲妍是没当回事，之前郑潇亭一脸兴奋地问她怎么想的，她不太在意，说实话也没觉得梁晔的喜欢有多重要。

    郑潇亭那时有点儿失望。

    如今好了，梁晔懂事多了，她也就能少说点八卦的闲话。

    “不知道，”许酲妍漫不经心地敷衍，“你抽屉里的书都带走了？”

    女孩登时小声地惊呼了起来。

    郑潇亭抽屉里的言情小说很多，经常一本接着一本地看，有时候在图书馆偷偷看，要许酲妍帮忙打掩护，有时候给她也递一本，怎样怎样地推荐，女孩顺手翻了两页，没怎么感受到它的魔力。

    如今她还挽着许酲妍的手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惨了忘记了，又拉着她往回走，许酲妍没有撇开她，反而笑了起来，盯着郑潇亭的脸颊出神，两人在小径上打闹，直到听见有人叫她。

    “宝宝。”

    许酲妍听到声音有些意外，回头看向他。

    不是说忙吗？

    许恽正站在不远处，穿着一身低调的灰色，虽然没怎么精心打理，但那张刀削斧刻的脸无需雕琢，经由岁月沉淀，更胜陈年佳酿，在来往人群里很是醒目。

    斜阳的余晖打过来，许酲妍淡定地站在树荫底，他果然主动地走了过来，自然而然地将女孩手中的书包接过提在手里，郑潇亭惊得说不出话，眼珠子在他们之前打转。

    许酲妍看她那副样子刚想说话，谁知许恽温声开口解释道，“你好，我是妍妍的爸爸。”

    “你好你好……”

    许恽大概是第一次看到女儿交朋友，对她很客气，接着寒暄了几句她在学校的情况，郑潇亭有些找不着北，回答得磕磕绊绊的，显得有些滑稽，许酲妍不忍心再折腾她，就让她先回去找书。

    “那，那酲妍，我先去了……”

    “嗯。”

    从接过书包开始，女儿的手便不知不觉被他攥在手里，十指相扣，他们一步步往教室的方向走，安静了好一会儿许酲妍才开口，“不是说有事情吗？”

    白茹回来了，要他接机。

    “不放心你，”他捏了捏女孩的手，温柔地同她说话，“等下和爸爸一起回去好不好？”

    “你要我等你？”她的眼睛没情绪地眨了眨。

    梁晔真是走太早了，要是这个时候在就好了。

    许恽却只觉得她这样子可爱，像是发脾气似的，又去哄她，走到没什么人的地方时，在女孩的头发上吻了一下，许酲妍佯装推他，没推开，最后也只是稍稍瞪了他一眼。

    “爸爸错了。”

    女孩才有些拧巴地原谅他。

    ……

    家长会开得很顺利，许酲妍等他等了半个小时，在走廊外的露台玩手机，她没有带手机，许恽拿自己的给她，告诉了她密码，又说等下要带她去实体店买最新款。

    父亲的手机里没什么好玩的，她翻了一会儿通讯软件，里面大多都是一些商业上的事情，又翻到自己，原来许恽给自己的备注是宝宝，不由得笑了起来。

    可惜好心情没持续多久，再往下翻，她看见了一个叫做茹的人。

    是白茹。

    【明天下午四点到机场，恽哥有空来接我吗？】

    【有事情。】

    【璋君那孩子还在念叨你呢，他估计是想爸爸了……】

    【我知道了。】

    ……

    【恽哥？怎么不见你人，郑叔接到我们了。】

    【恽哥，怎么不回消息？】

    【老公？】

    许酲妍盯着那句老公看了好一会儿，没有生气，没有悲伤，只是静静地看着，好似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固，直到身边的声音重新变得嘈杂起来，抬头望，家长会结束了，她才把界面重新弄回主页，手指轻轻一按，重新锁屏。

    “宝宝，有很无聊吗？”

    许酲妍睁着眼睛抬头看他，有些乖，“还好。”

    他又将女儿牵了起来，往回走，一路上不少人上前搭话想套个近乎，都被他谢绝了，有心人用许酲妍作切口，他倒是笑着回了两句。

    直到到了车上，许恽是自己开车来的，没有叫司机。

    许酲妍坐在副驾，父亲真的带自己去了附近的直营店买了新手机，连带着电脑耳机什么的都买了，销售帮忙装进后备箱里，她如今不会因为买了什么东西就紧张了，可以安心地坐在车里，不用那么着急地说谢谢爸爸了。

    许恽看她坐在副座摆弄新手机的样子，眼神有些复杂的温柔，又问她缺什么，爸爸带你去。

    “不用了，”她笑了笑，“已经够了。”

    ……

    他们回家的时候正好六点，开饭的时候。

    许酲妍进门的时候好像有些紧张，许恽摸了摸她的手安慰，接着又想牵她，被躲开了，他才反应过来今时不同往日，怔了怔，便将那股说不明的不安压下去。

    他们走到餐厅，白茹果然落座了   ，就坐在之前许酲妍坐的位置，她的妆容精致，仪态更是优雅，像是个真正的的豪门贵妇那样端坐在桌前，和她的丈夫笑着搭话。

    “老公，这是酲妍吗？”

    “对。”

    许恽看见这座位，白茹的对面坐了许璋君，如今那少年抬眸看过来，眼睛里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敌意，他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许酲妍正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不说话。

    白茹见状很通情达理地起身，走到女孩身边，拉起她的手，温柔地说着，“我姓白，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叫我mama，或者白阿姨，我都不介意，对了，我记得……”

    许酲妍看着她的嘴巴不断地开合，听见周围人被引得有时作答，她没有说话，只是努力地控制自己的心脏。

    她感受到自己的血在血管里碰撞，心脏在沸腾，她看着眼前这个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女人，那抽丝剥茧的恨重新缠身，无边的血海即将卷来，周围是黑红色块拼接的世界，好似百世的冤孽即将破土而出，因果抵消。

    “mama……”

    抬头，她的眼神重归平静。

    “欸。”

    白茹笑着答应，松开的时候，许酲妍安静地在角落入座，低头一看才发觉。

    女人方才的手指甲，在她的手心压出了微红的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