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雨

    午后落了一场雨。

    雷声乍起，点水蜻蜓惊飞去。

    宁不劫从噩梦里惊醒，身上是一片又一片被汗浸透的湿冷黏腻。

    却别有一股热意。

    沉闷的雷声透着什么人的手掌传到他耳中。

    宁不劫微微偏过头去，看向躺在自己身边的人。

    南无生低下头，伸手将他额上被汗浸湿的头发撩开，适时问一句：“是不是做了噩梦？”

    他点了点头，又轻轻凑过去，阖上眼低声答一句是。

    对于精神总是不太好的人来说，雨敲檐瓦并不算是什么助眠的声音，滴答滴答的雨像是在敲打人脑子里的神经，让人静不下心。

    南无生又拿被子将他漏出来的小半张脸盖好，伸手贴着他的耳朵挡住那些恼人的雨声和雷声对他说：“你继续睡。”

    宁不劫的脑子后知后觉感受到一种梦做到一半被惊醒的混沌痛意，他便不再多言，安安静静睡过去。

    回笼觉睡得很安宁

    雨后放晴，南无生不知道起了什么兴致带着他出门去。

    许是年关将近，街上热闹的不行。

    宁不劫不是很喜欢这样热闹的情景，跟在南无生后面兀自发着呆想着些有的没的事情。

    南无生比他年长些许，对他总是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和细心。

    宁不劫偶尔也会有些疑惑，南无生是出于什么对他做这些事情、他们现在这样又是什么关系......

    于他而言，南无生是长者、师者、领导者一类的角色......还带着些许神性的悲悯。

    那么他在南无生眼中，又是什么样的呢？

    宁不劫盯着南无生的背影，突然有些好奇这个问题。

    南无生突如其来的动作打乱了他的思绪，一根糖葫芦被塞到宁不劫手里。

    宁不劫轻咬了一口糖葫芦——舌尖先感到一阵凉，而后是一种腻甜，最后是山楂的酸涩。

    藏在深处的记忆被唤醒，大概是他很小的时候也有过什么人给他买这样又酸又甜的东西。

    宁不劫捏着糖葫芦，心情略有些微妙，心想南无生为什么要给自己买这样的东西。

    他看起来很像是小孩儿吗？

    他疑惑间，抬头时南无生又把不知道哪里淘来的幼稚小玩意儿戴到他头上去。

    宁不劫任由着南无生动作，跟着南无生走出一段路之后用另一只手将头上的小东西扯下来捏在手里。

    是个不知道什么小动物的耳朵。

    好幼稚的东西。

    宁不劫看着手里的两样东西，实在没忍住说了一句：“咳......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君先生会喜欢这些......”

    宁不劫声音微沙，尾音轻轻，明显带着些笑意。

    南无生看着前面略有些拥挤的人群，转回来把那很幼稚的耳朵重新戴回宁不劫头上去，又将宁不劫的手抓到手里牵好，慢慢悠悠往前去的同时不忘为自己正名：“倒也不是喜欢，只是想买给你。”

    只是想给买给宁不劫而已。

    宁不劫捏着手里糖葫芦，看着南无生的背影想——这算什么事情，南无生怎么把他当成小孩儿一样给他买这些幼稚东西。

    却又不自觉将唇角翘起。

    天色渐沉，长街上的灯笼亮起来，星星点点的暖晖铺到天际，沾染流云。

    很有烟火气的人间景。

    宁不劫又想到有的没的事情，想到南无生同自己的关系、想到南无生的那些大计、想到乱七八糟的江湖朝堂大局......

    被牵着的手上传来热意。

    宁不劫将口中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咽下去，藏在宽大袖摆下的五指悄悄回握过去，难得胆大起来将某些绮念切切实实地抓在手里。

    宁不劫想——

    那些都不是什么要紧事情。

    他会跟着南无生一直走下去。

    死生无畏，万劫不悔，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