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为什么不可以是我【剧情】
周末是耿元元雷打不动的购物日，她所就读的高中是寄宿制，学习任务也繁重，只放周日一天假，所以她养成习惯在周六傍晚下课或周日去超市溜达一圈，补充日常用品之余也吸吸人间烟火气。即使现在放假了，一时半会也改不了这个习惯，所以她提溜着环保袋准备出门。 “元元，今晚来家里吃饭吧？”慈祥的老人声音从背后传来，耿元元关好门，还没转身已是眉眼带笑。 “我正想着今天的菜单呢，现在省事啦。今天我们吃什么呀，江奶奶＊ ？”耿元元帮老人拎过几袋蔬菜，熟门熟路进了对家邻居大门。 这片小区附近建着几所学校，从幼儿园到高中配置齐全，小区里的孩子一般是就近入读，每次升学换班和新同学打个招呼发现基本都认识。她家是独生女，对面邻居家有个独生子，两人从幼儿园起就是同学，每天一起上下学，直到她考入了离家较远的寄宿高中才见面少些，但两家来往多年，彼此早已熟识。 “奶奶，小白怎么没在家，是出去玩了吗？”耿元元随口问道。小白是江家人对独子江柏的昵称，她也跟着叫。两人同一届，现在都处于考试结束后的假期时间，她记得考前两人难得见面，在奶茶店对坐刷题的时候，他一边奋笔疾书一边畅想着暑假要把积攒的几个游戏大作玩个遍，她还以为这几天江柏都在家疯狂游戏呢，却不曾听见什么动静。 “他和朋友去打篮球了，这两天总往外面跑，回来就是一身臭汗味。还是你乖，奶奶炖鸡汤给你补补，看你在学校吃得这么瘦，可不要减肥，女孩子还是胖点好，你还在发育呢…”老人打开冰箱挑选食材，一边对着耿元元絮絮叨叨，她笑眯眯地应下，把袋子的蔬菜拎出放好。 “哎呀，刚刚忘记买香菇和瘦rou了，没这些汤都不甜了。”江奶奶对着冰箱一击掌，懊恼不已，扭头又要出门去买。 “我去吧，正好我要买点东西，之前好久没回家，家里好多东西都过期或者不够了。” 耿元元哪忍见老人奔波，连忙拦下，穿鞋出门之余还不忘推拒掉老人往自己衣兜硬塞的纸钞。 外面阳光正好，蝉鸣声起起伏伏，耿元元走在树荫下，透过树隙落下的光斑大大小小深深浅浅印在路面上，乍一看好像没有尽头，她一时间看入了神。 “你——咳，你怎么这时候跑出来了？”右肩被轻轻拍了一下，熟悉的少年嗓音响起，耿元元回神望去，果然是江柏。说起来刚上初中时，两人的个头还是差不多高，相互还能平视。现如今高中毕业，她磕磕绊绊长到一米七已算是高挑身形，江柏直接蹿到了一米八出头，还时不时抱怨睡觉会抽筋，怕是还会再长一些，现在耿元元看他已经需要半仰头了。 男孩自然而然走向外侧，习惯性地往前半步帮耿元元遮挡日光，棕黑色的短发凌乱翘起，被发带箍着，露出一点额头的样子很清爽。他应该是刚打完球，身上有轻微的汗味，和球服上洗衣液的清香交织传来，倒不算难闻。 “奶奶让我今晚过去吃饭，少了香菇和瘦rou，我正好去趟超市，一起买了。你不回家吗，看你这一头汗，我身上也没带纸巾…”耿元元歪头看他，江柏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抓起球服下摆胡乱在脸上擦了两下，小麦色的腹部肌rou线条清晰可见。 “我和你一起去吧，帮你拎东西。”见江柏如此坚持，耿元元当然乐意多个劳动力，两人继续往超市走去。 不多时便走到了马路口，对面便是超市了。周末的马路上车水马龙，见行人道的绿灯亮了，江柏正准备踏步走出，手腕便被一把牵住，原来是拐角刚好冲出一辆电动车，差点就撞上他。平日江柏一定会叫住那人，让对方知道什么叫遵纪守法，此时却不知为何没有出声。 “小心。”耿元元言简意骇道。见江柏还在发呆，她松开对方手腕，转而抓起对方的衣角，“快快快要变红灯了——”她带着江柏往对面冲去，长发轻盈地在空气中跳动，江柏顺着女孩动作往前，没有回话。 深夜时分。 柔和的月光照进一个房间，给房内所有的物品都笼罩上一层轻纱。挨着床的墙上张贴着几张动漫海报，床对面摆放着书桌和通顶的落地置物架，挤着拼装好的乐高、游戏卡带、半旧不新的课本资料和几张大合照，玻璃窗把灰尘和这些东西隔离开来。 那是江柏从幼儿园到高中的毕业照、闲暇时和家里人的自拍合影，除了高中毕业照之外每张照片都会出现一个熟悉的女孩身影，脸上是或狡黠、或淘气、或平静从容的神情。 他倒在床铺上，一把捞过旁边的被子，把自己捆成卷在床上滚来滚去，随后又泄气瘫成一张大饼，眼睛下意识地往窗口看去。自从那日过后，他只要是单独在房间里，总是会犯这个毛病。察觉到自己游移的眼神，江柏恶狠狠地闭上眼，给自己来了一巴掌，热辣辣的感觉炙烤着脸颊，他又被子蒙头开始胡乱背起了语文课本里的诗词。 良久，被子里传来少年不知是何情绪的叹气声。 此时，隔壁家还亮着灯。 【圆滚滚】：… 【圆滚滚】：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所以你有什么建议？ 耿元元趴在床上，给自己漂洋过海去留学的好朋友安安发消息，她的这个朋友情窦早开，对如何使用自己的魅力堪称信手拈来，从小学开始就平均一学期换一个小男朋友，自称端水大师，人生梦想是给每一个帅哥一个家。两个人虽然只当过几年同学，却十分合拍，即使在对方出国后不常回来也没有断了联系。 如果说耿元元这些特立独行的念头可以和谁讨论，那就只有她了。 【九亿少男的梦】：XX体院你知道在哪吧，那边有条酒吧街，基本就是清吧和奶茶店，主要是附近的大学生爱去 【九亿少男的梦】：我上次放假回来去那边逛，一溜的小帅哥，衣服一撩起码四块腹肌打底！真香哈哈哈哈哈哈哈 【圆滚滚】：？ 【圆滚滚】：上次我们去吃烤rou的时候可没听你说（发怒.gif） 【九亿少男的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不敢带你去（可怜猫猫头.gif） 【九亿少男的梦】：哎呀你不是不喜欢挤来挤去的地方嘛，下次！下次和你去！ 两人隔着手机屏幕一阵文字厮杀，最终耿元元决定明天去那边踩踩点，总要去看看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她暂时打算是只涉及单纯的rou体关系，需要的话她也可以给对方一些钱，这对她来说无伤大雅，只要别让她牵扯到更多麻烦事就行。 陌生的异国街道上，黑色短发的华裔女孩对着手机聊天界面露出沉思的表情，继而切换到另一个聊天窗口，噼里啪啦发了几句话。 “菩萨保佑，愿信女做军师做媒人可换考试科科不挂…”她嘟嘟嚷嚷，收起手机继续往前走去。 “手机、钥匙、充电宝、纸巾… 好，东西齐全，可以准备出门了。”耿元元拎起小挎包往公交车站走去。她可以去那边找家店吃个午饭，然后四处逛逛，最后在傍晚回到家。之前学业繁忙，有部观众期待度蛮高的商业片上映了也没时间去电影院看，最近这部片开始在流媒体平台上映了，所以她打算今晚在家看电影，正好江柏说奶奶出去走亲戚了，他也会过来，她还计划点个烧烤配啤酒做两人的晚饭呢。 酒吧街白天的人流不算多，耿元元点了杯奶茶，在奶茶店的户外区坐下。这条街处于体院后门的斜方，街道不长，密密麻麻开了好些店铺，来往的基本都是些阳光灿烂的年轻人。 她正准备给安安发消息说说感想，但总觉得有道炙热的目光看着她，四处张望又找不准目标，随即又低头摆弄起手机。不远处，有几个男孩推推搡搡，最后有一个人往耿元元这边走来，并停在了她面前。 “你好，方便加一下微信吗，交、交个朋友？”耿元元抬头，面前这个男孩五官还算端正，眉眼间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他自我介绍是体院的学生，如果她想来校区逛逛他可以做导游，高考结束的这段时间也许是学院为了增加报考意向度，只要做完登记都可以进校游览。 这种搭讪对于耿元元来说不算少见，她习惯性想冷脸回绝，转念又想起了此次出门的目的。 男孩有些尴尬地站在茶座前，他和朋友们其实跟了耿元元有一会儿了，看着这个身形高挑、五官秀美的女孩孤身走在路旁，被风轻微吹起的长裙下皮肤白到仿佛能反光，左右张望的双眼清澈灵动，含有笑意，似乎一个人也能自得其乐。他们看她最后走进奶茶店坐下，才决定来要个联系方式。 “如果不方便也没关——” “好呀。我扫你吧？” 男孩支支吾吾的声音被打断了，耿元元打开扫码界面，客气地互加好友后看着对方涨红脸告别，然后冲进朋友堆里，几个人笑闹着走远，那个男孩还远远回头望她。 这样应该算是好的开始吧…？耿元元不确定地想。 “烧烤都要凉了，你好慢啊。”耿元元盘着腿坐在客厅茶几旁，抱怨声都没什么力道，连连拍打隔壁空地示意江柏过来坐，江柏下午似乎也有出行安排，和她是前后脚回到，一到家就钻进房间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好一会儿才过来。 为了省事，她现在是今天外出的裙子叠穿了条家居裤，长发也随意团成了包包头，少年看到她身上的裙子眸光闪烁，随即也盘腿坐下。 “这些没加辣。”耿元元打开其中一个打包盒，示意身边人开动。她一直觉得挺有意思，虽然江柏身姿挺拔体格不小，但意外地喜欢甜食，平日饮食也偏清淡，吃不了一点辣。以前有次他弄混了两人的食物，吃了一口就辣得直喝水，眼睛也变得红通通… 想到这她忍不住低头浅笑，这一幕让一旁的江柏思绪更沉。 昨晚他突然收到微信，对方一改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温柔和蔼地嘘寒问暖后直切主题，问他最近是否有什么新进展，末了说一句耿元元似乎有些开窍了，他急忙追问再却没有下文。 他和耿元元一同长大，对方父母早年离异又各奔前程，年幼的她有亲似无亲，只有外婆搬来照顾。也许是因为老人有心身体却跟不上，眼神不太好也爱忘事，女孩学着照顾自己也照顾外婆，自理能力很强，也不觉难过辛苦，闲时跟着老人乐呵呵地四处溜达，他们一家人也是因此对她多有怜爱。 他也难忘老人去世时的她，那条熙熙攘攘的医院过道里有好多人，女孩坐在长椅上显得形单影只，面容看似平静。他和家人听闻后请假赶去，心中难过反而被对方宽解，“没事的，外婆是在睡觉时走的，看着很安详，我想她应该没有感觉到疼痛。” ‘那你呢，你会觉得疼吗？’他想问她，却被江母一并揽抱住痛哭。他看着她询问大人们相关的流程和所需资料，话语不多但行事有条不紊，得到众人的关怀和盛赞。明明大家年龄差不多，那时他却奇异地滋生出被震慑的感觉，说是臣服也好屈服也罢，他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孩拥有着和娇小身躯不相符的强大灵魂，神明之力莫过于此。 后来耿元元的父母匆匆赶回，尘埃落定后问她打算跟哪一方走，她摇摇头，说不久后的中考她打算报寄宿制高中，平日就住学校里，这段时日她能照顾好自己。语气坚定，规划也条条有理，她的父母合计之后便把这套房子过户给她，每个月按时打回不菲的生活费。于是她继续留在了这里，留在了他的身边。 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些东西便慢慢变质了。他忍不住更多地出现在她身边，关注她的一举一动，相处时也没办法很好控制住自己的神情。她对外人的情绪感知相当敏锐，客气又疏离，但被她接纳的人能得到她无止境的包容体贴，这种偏爱令人沉迷。他见过太多次她干脆利落拒绝别人的样子，担心如果他坦白这一切就会让两人渐行渐远。 好在耿元元不为旁人所动摇，清心寡欲的样子稍稍安抚了他的心。但上次…上次……江柏只觉有什么东西在变化，再加上共同友人发来的消息更是让他焦虑不安。 开窍？开的什么窍？因为谁开窍？太多太多的可能啃噬着他的思考，灼烧着他的心。他悄悄尾随耿元元出门，并看到她被他人搭讪的场景，她甚至一反常态与那个陌生男孩说笑！这一切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回到家后前思后想，强提精神才能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但他知道自己的心已经乱了。 “怎么不吃？”耿元元拆完所有打包盒又打开电影，回头看见江柏迟迟不动筷，有些纳闷。说起来这两天江柏确实有点怪怪的，平时他总是朝气满满的样子，一笑就露出两颗尖尖小虎牙，精力仿佛消耗不完，不是篮球就是拳击，再不然就是打游戏，生活节奏明快，也很少有烦闷迟疑的时候。 是考试不理想？但刚考完的时候两人也有交流，当时没什么异常；叔叔阿姨虽然最近在外面出差，日常信息和电话也是一直关心不断；游戏？会不会是想玩的游戏没买到呢，之前好像有过类似的情况发生，留意一下是哪款游戏吧… “来吧，尝一下，是你喜欢吃的烤全翅哦——”耿元元捏着食物在江柏面前左右晃，随后递到他手边，看见江柏开始大口用餐才放心地开始看电影。 这部电影确实很好看，耿元元完全沉浸进电影剧情里，为主角们耍宝的桥段乐不可支，一段高潮剧情过后她兴致勃勃想和江柏讨论，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江柏把几瓶啤酒都喝完了，此时正垂头倚靠着沙发，平日活力四射的翘发看着也无精打采了。平时他们吃烧烤的时候会搭配啤酒当饮料，因为度数不高喝得也少，基本没什么感觉，但连着喝几瓶肯定是会有醉意的＊。 一、二、三，三瓶啤酒都喝干净了… 耿元元开始为此感到担忧了，她伸手去抚开江柏的额发，只见他眼帘微垂，睫毛有些湿漉漉的，眼尾和鼻头都泛红，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天啊—— 耿元元立刻膝行靠近江柏，紧张地拿纸巾就要去给他擦眼泪，“你是吃到我那份了吗，很辣？那是酒不是水啊你也猛灌…难不难受，我去洗条毛巾给你吧。”说罢就要起身，却被少年一把拉下，他的掌心guntang，仿佛要把她那块皮肤烫坏。他抬头，眼睛红红地看向她，嘴唇轻轻颤动，似有什么话想说。 “好好好，你需要什么？”她好脾气地俯身去听，这个举动助长了江柏的勇气。他现在浑身像被火包围，火焰逼迫着他把那些恼人心绪通通吐露干净，他不想再患得患失，他得问她。如果他能得到她的回应，他以后必定时刻追随她的脚步，如果不能…… 这样想着，他的眼泪越发凶猛，豆大的一颗颗接连砸在耿元元的手臂上。她从来没见过江柏如此哭得如此狼狈，她发现自己不能看到他这副模样，牵扯着她的五脏六腑都开始难受，她反握住他的手，焦急等待他即将吐露的话语。 “…我下午在体院那边看见你了。如果你要选一个人，为什么不可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