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与你结缘

    和白兰打啵被拉尔的小同事巴吉尔看见了，这算怎么一回事儿。

    我没控制住揍白兰的冲动，也控制不住面上烧红，只能强装镇定着打开门，跟微笑着的少年打招呼：“好久不见，巴吉尔。这边的护卫任务是你在进行啊。”

    “久疏问候，缘大人。”巴吉尔颔首，目光清澈又温柔：“是在下自请前来，毕竟在下与山本大人有共同战斗的情谊在，对他十分挂怀。倒是您身后的白兰杰索、是一位极其危险的——”

    白兰打断他未出口的定罪名词，声音中带着毫不收敛的压力，纵使摆出笑盈盈的表情也压不住那副五官的刻薄精致：“巴吉尔君，不要当着别人喜欢的女孩的面诋毁他啊。”

    巴吉尔和气而耐心地继续向我说明：“CEDEF同时在负责白兰杰索的监管工作，传达警示是我分内的职责，还请谅解。”

    “彭格列真没礼貌。我可是刚刚替你们医治了病床上的武君喔——算了。”白兰圈着我的腰在我脸颊上吻了一下：“本来我也不是因为你们才答应的。”

    巴吉尔的视线随着那个吻转移，他沉默着说不出话……说不出话才正常啊。

    我和巴吉尔没多熟，白兰和他又算是有仇。

    所以说你们斗嘴就斗嘴，亲我干嘛！

    在不熟的人面前连续不断做出这种亲密行为，我已经觉得羞耻爆表，只能谴责白兰：“能不能注意一下场合。”

    “该注意场合的是巴吉尔君啦。”白兰温和地笑着，声音听上去有种夸张的亲昵，他好像能用这种态度与所有人说话。但行动是诚实的，他伸手扶上门：“如果是来帮缘碳善后的，那就去做你该做的事。招呼打完了就不要打扰我们了喔，心情也是会影响治疗效果的嘛。”

    听见他这样说，我立刻跟巴吉尔点头示意当作道别，转身把白兰往房间里面推：“正事要紧。”

    白兰只用一只手便抵住了我的手，另一只手慢悠悠勾着把门推上。锁舌咯噔入扣，将来自CEDEF的守卫关在室外，然后白兰才挪动脚步，被我一点点推回病床前。

    他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小武：“治疗刚刚就已经结束了喔。只是巴吉尔君太烦人，我找个理由赶他走而已。”

    “啊……”

    换在平时我应该会很想揍白兰，但现在我的目光随他一同移向病床。小武的状态几乎是rou眼可见的好了不少，那道在腰腹位置贯穿的空洞重新被血rou填满，随着匀称而绵长的呼吸稳定起伏。我扑在床前握了一下小武因为持续挂点滴而冰凉的手，能感觉那带着剑茧的手反射性地回握了一下。

    我愣愣地回头望向白兰：“已经……痊愈了吗？”

    “完全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白兰蹲下身，从居高临下的视角调整为平视着我的眼睛，他抬起我的手覆在自己面颊上，微微歪头靠上去，眼神缠绵得就像蛊惑人心的妖精：“不过不会有任何后遗症啦，这可是缘碳心爱的弟弟君，不是吗？”

    被一双薄情眼睛用这样炽热的目光注视着，人很难不动摇。尤其是经历过这样跌宕起伏的两天过后，太多未消化的情绪积攒在心头，让我软弱地凑近了白兰，需求安慰一般在他唇上轻轻吻了吻。

    白兰接收到我的信号，任由这个吻保持最单纯的触碰，指节钻进我仍停留在他面颊上的手与我十指相扣，可爱的翅膀微微扑朔拉着我站起身。

    “要跟我去一起去见一个人吗？”他将我拉进怀里，背手推开窗，一阵风卷起我们的衣摆，而白兰身后的翅膀顺着风向逐渐延展开，垂下的羽毛蹭在我小腿边：“虽然她只找了我一个人，但我觉得你们见到彼此，应该都会高兴的。”

    “可以是可以……现在吗？”

    白兰笑着点头，他把我打横抱起，向后一靠，就这样轻盈地从窗框中飞出——啊？

    不是、等一下，这样走空路吗？

    嗯……倒也是不用担心会和任何人撞上了……

    白兰并没有硬装这个逼，或许只是为了绕开值守的CEDEF，他很快带着我找到了负责接应的手下。于是交通工具从他的翅膀切换成轿车，又切换成了私人飞机。

    “我姑且先问一句，目的地是？”

    “意大利。”他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轻快地说：“不过不会飞十几个小时那么久。”

    负责接应我们的是一个梳着青绿色长卷半披发的青年，看着对方走进驾驶舱，我在小武的记忆里抖了抖，很快找到了他的名字。

    “桔梗？”

    白兰给了我肯定的答案，又笑眯眯补充道：“我给他布置了跟枪的任务，应该很快也能拿来顶一顶补位用了，谁让小正每天都要上学。”

    有没有可能是你自己中学二年级的生活过得太中二！我欲言又止，很想替正一君吐槽。

    我紧接着问：“那我们要去见的人是？”

    “是尤尼酱的母亲，艾莉亚。”白兰耸了耸肩：“在之前的那个十年中、玛雷指环由她代为掌管，她一直很讨厌我呢。”

    想到爸爸对我说的话，还有小武记忆中尤尼牺牲的景象，我抿了抿唇：“尤尼她……”

    “她很快会回来——这是缘碳你说的。”

    “我说的？”我愣住了。

    然而白兰却只是笑了笑，一副可悟不可言的意思，没有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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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对于白兰而言那场对话就发生在几天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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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如同虚无空茫的废墟，被漫无边际的灰败笼罩，万物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静止，这里是狂欢梦境终结后、空无一物的“现实”。

    短暂又漫长的时间里，白兰与整个世界一同停滞。

    除去“胜利”之外，名为白兰杰索的男性不曾执着于任何事物。或许，就连所谓“胜利”对他而言也没有太多意义，只是白兰在无趣人生中认为自己理所应当获得的东西，而现在达成了全成就白金殿堂的他已经失去了所有动力。

    一切都无所谓了，他这样想着，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忽然，那对死寂而空洞的眼瞳映入星星点点的光，然后世界上再次有了声音，相携的两位少女停在了白兰面前。

    “开什么玩笑啊。”披着灰白色长发的少女满腹抱怨，她俯身毫不客气的……弹了白兰一个脑瓜崩：“说大话的时候自信十足，到头来你说要让我见证的最精彩绝伦的结局就是这种顾影自怜吗？”

    白兰抬眼，看着她身后的光源，那道被撕开的时空裂缝又缓缓合拢。就像是年久失修后每次只能运行一步指令的机器人，白兰缓慢沿着那只白皙纤细的手、将视线转移到人身上去。

    身穿白色衣裙的少女眼下盛开着五瓣花，死亡的阴影不曾缠绕于她，她仍然如过去一般带着温暖笑容，白兰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尤尼。”

    至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白兰并不好奇。

    而另一位穿着黑色连衣裙的灰发少女——

    以作为人类的审美而言，她的面容几乎是一张满分答卷，皓洁、精致、温纯……你似乎能从中找到历史长河中艺术家们推崇的所有美好特质，她是如此美丽动人，被那对灰紫色眼瞳专注凝视着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成为世界中心的错觉。

    她又是如此鲜活，随着她唇边弯月一样地勾起，色彩重新被注入了这个腐朽而荒芜的世界。

    那笑容似乎有些无奈，她再次在白兰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他随之回忆起被遗忘在遥远童年中的某一天。

    白兰缓慢地念出了她的名字：“缘。”

    齿轮由此略微松动，继而缓慢地开始运转，和他记忆中相比，她的外表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除此之外却又什么都变了。

    要让她见证最精彩绝伦的结局。是的，白兰记起来了，自己是这样说过。

    五岁、还是六岁的时候？那时的她凭空出现在了白兰一回首的角落里，就像一具刚从黑匣中出走的木偶，举着一把黑色洋伞，毫无生气的望过来。

    在他还未获得沟通平行世界的能力时，缘就已经确定了白兰有这样的天赋，因此她找上门来，询问他是否愿意接受一场考核。

    年幼的白兰更早之前已然发现自己与这世界格格不入，看着眼前的美少女就如同看见了霍格沃兹飞来的猫头鹰，觉得地球ONLINE终于要给他的人生补发DLC了。

    “有意思？”那张美丽却毫无生气的面庞，就算带着讽刺的意味也如古井无波，她收起伞静静地凝视他，眼中不曾透出一丝光亮：“看起来你和它会很合拍。”

    与她不同，小白兰眼睛亮得犹如深夜中的探照灯：“所以通过了这场考核之后，我会获得什么特殊身份吗，还是特殊道具之类的。”

    可惜美少女并不理解他的幽默，目光仍然如深潭一般平静。

    小白兰发出了疑惑三连：“这不是JRPG的传统套路吗？你不是日本人吗？你平时都不玩游戏吗？”

    “不玩。”天降的美少女相当冷漠。

    “好吧……”他没有遗憾太久，马上又兴致勃勃地问道：“是什么考核呢？”

    少女蹲下身平视着小白兰的眼睛，她扯下胸前的项链放在掌心，将它呈在了小白兰面前。

    这就是白兰杰索第一次遇见尤嘉莉，和玛雷指环。

    这副相当任性的指环头一次遇见了相当任性的应试者，白兰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尤嘉莉掌心上。他的本意是想要送上一个绅士的吻手礼，谁让眼前的美少女完全符合这位小二次元的xp，然而在接触到玛雷指环的一瞬间，庞大而嘈杂的时空洪流冲击向小白兰的精神……

    他晕倒在了少女怀中。

    当小白兰醒来时，他正躺在美少女膝盖上，而她坐在他房间的窗台上平静地侧望天空，一动也不动。

    尽管只相处了短短几分钟，小白兰却敏锐的发现了少女的变化。

    事实上，这是他第一次遇见看上去比自己更加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人，她那死水一般的眼神甚至让小白兰觉得有些可怜。

    没有二次元能拒绝空洞而忧郁的美少女吧！

    小白兰醒来后，少女如同卸下重担一般，面上仍然没有表情，紧绷的眉头却散开了，夜空倒映在她灰紫色的眼中，几颗星星跳进了那昏暗的色彩里。

    好漂亮。小白兰眨了眨眼睛，缓缓拉她的衣袖：“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玩一局马里奥派对？很有意思的，就算从来没有玩过游戏也能立刻上手。”

    她垂眼看过来，然后点了一下头，幅度很小，但这个动作意味着她答应了，这令白兰很是惊喜。

    一局过后，小白兰投去震惊的目光，如果不是少女使用手柄的cao作的确很生疏，他几乎觉得遇见了来教自己做人的扫地僧。

    “你上手超级快啊。”他郁闷地称赞完之后又开始自说自话着挽尊：“竟然第一次玩就打败我了，不过马里奥难度不高，这也不奇怪。”

    “你很厉害吗。”

    少女目不斜视，对自己随口说出的话会给一个阿宅儿童造成多大的打击一无所知。她没有像白兰一样盘腿坐在地上，而是淑女地侧坐，被裙摆掩住大半的双腿交叠着斜搭着地毯，就像那柄连蕾丝都是黑色的洋伞一样如寂夜优雅。

    简直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恶魔使者，但讲究人性解放的文艺复兴时期就已经不爱画这种死气沉沉的表情了。

    小白兰垮着脸，他看着那双紫灰色的眼中仍旧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不是故意的，只是自己幼小的自尊心隐隐作痛。

    好吧！少女长得实在是很好看！他没办法对着那张脸生气！

    白兰叹着气把手柄一丢，像小大人一样，目光略带忧郁的看着她：“那你说的考核，我是不是失败了？正常应该不会昏倒吧？我应该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他又来了一套疑问三连。

    少女摇了摇头，被电视里五颜六色的硬光胡乱涂鸦都没能柔化她肃穆的表情，一点若有似无的哀伤攀过她冷凝的眉眼：“不，你成功得到了指环的认可。”

    “指环？”小白兰立刻高兴起来：“就是刚刚带小翅膀的哪个？这是什么神奇小道具？”

    玩过马里奥后，少女已经一定程度能理解他的比喻了，她垂下眼：“当做游戏来看待，或许你这样的心情才是正确的。”

    白兰完全不懂她在说什么，但他自信地眨了眨眼：“是什么类型的游戏？无论是什么类型都可以交给我，我打游戏很厉害的。”他握住了她的双手，认真地说：“你可以一直看着我，我会让你见证最精彩绝伦的结局。”

    最精彩绝伦的结局。

    少女微微愣神……奇迹般，她唇边浮现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宛如雾雨之中海市蜃楼的幻梦花朵，让年幼的白兰看得也愣神了。

    她没有回答好或者不好，而是不太熟练地摸了摸白兰的脑袋，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虽然不是现在，但它已经注定属于你了。”

    被亲了诶？白兰有些恍惚，紧接着便感到一阵不可阻挡的困意袭来，他强撑着眼皮抓住少女的手不肯松开：“你要走了吗？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这可是他地球online新篇章的新手引导NPC、他的引路者、他的防火女，自己怎么可以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她有些意外，沉默半晌后说道：“尤嘉莉。”

    “yukari？”白兰的意识渐渐松散开，这个在看动漫打游戏中精通了日语的意大利儿童喃喃着这个名字，含糊不清的说道：“yukari，你是特地来与我结缘的吗？”

    他精准的用日语说出了「缘结」这个词，然后再也抵挡不住困意，松开他的手之前还在说：“下次再一起玩游戏吧，缘……”

    还想要再见到她呢。他沉沉睡了过去。

    被cao纵着忘却了这段记忆的白兰自然也不会知道，在他睡着过后，名为尤嘉莉的少女是如何反复默念着这个词汇。

    「缘结」中的「缘」并不念作“yukari”，而是念作“en”，但是拜白兰那番话所赐，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思考起这个名字真正的含义。

    她默念着自己的名字，打起洋伞，消失在了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