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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丘比特、阿莫尔、维纳斯(十一)

    灾厄现象虽然被划分为了七个等级,但这只代表其影响范围的大小,并不是说【罪人】就一定比【浮游法庭】更容易解决。

    区区【升降舞台】,哪怕是初出茅庐的菜鸟,对叁位骑士大人而言也应当是小菜一碟……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桃绮、科蒙和维仙按照顺序演完了前七幕。

    由于扮演新郎的人是桃绮,所以也是由她为维纳斯女神像戴上戒指。

    第八幕,新娘和父亲发现新郎被人勒死在了床铺上。最危险的指的就应该是这一步了。

    幕布合拢,又再次拉开。

    舞台上的布景一换。

    桃绮发现自己眼前的景色改变了。她的视野中呈现了一层朦胧的白色,她用了一点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躺在那张豪华的路易十四风格的华盖床上,层层迭迭的白色纱幔拂过她的脸颊。

    ——身体……完全动不了。啊,对了,这个时候,新郎阿尔冯斯应该已经死了,躺在这张床上的不过是一具尸体……维纳斯女神杀人的场景应该是下一幕才对。

    她感到有人移动了自己的手臂,将它们交迭着放在她的胸前。用眼角的余光望过去,这么做的人是科蒙。随后他把脸埋在自己的床边,像是在哭似的,肩膀一抖一抖的。虽然桃绮觉得他肯定是在笑才对。

    不过,她无法活动身体的话,要怎么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呢?难道只能寄希望于另外两个人吗?不,倒不是说不信任他们……只是,大概是由alpha的基因决定的,骑士大多是比起团队作战,更喜欢单打独斗的家伙。

    也只能交给他们了。桃绮想着,缓缓闭上眼睛。

    “……你睡个屁啊!!!快点起来啊!”脸颊被人用力地扇了。

    “干、干嘛啊!我这不是……”

    她条件反射地撑起身体,才发现舞台的布置又改变了。

    “……咦?”这么快就到第九幕了。

    “你看看右边。”科蒙说。

    随着他的话转过头去,然后、

    并排着,肩膀靠着肩膀躺着的,是美丽的黑色女神。

    “呜哇哇哇!!!!”

    镀银般的白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怎么会这样!”

    桃绮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女神紧紧抱住了。

    原本应该是轻飘飘的塑料雕像,现在却如同钢筋一般死死地箍住她的身体。纤细的手指就像是要陷进rou里一样,缠绕在背脊上。

    “我……我呼吸不过来……”

    肺部被压迫的感觉,让她的眼前一片黑暗。

    “桃绮你还好吧!”科蒙想要帮助她拜托铁器的禁锢,但他的力气根本起不了作用。于是他果断地拔出了武器——赫尔墨斯小队的武器是统一制式的连发式手枪,只是里面装填的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子弹,而是anma能的合成子弹而已。

    子弹准确无误地擦过桃绮的脸颊,击中神像的头部。

    理论上是无论多么坚固的核心都能击穿,但女神像的脸上只是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怎么会这样……”

    不是火力不够,而是在这个剧场中不允许这样做吗……【升降舞台】的话,不按照固定的规则行动,就不能突破。

    那么规则是什么?

    和电子游戏不同,灾厄现象的攻略是不会有人将规则一条条列举清楚,只能靠着自己猜测和摸索。

    根本就是赌博嘛。

    因为一直无法呼吸,桃绮的脸上越来越难看,虽然靠着装甲的防护作用还能再撑一段时间,但她也不可能一直这么下去。

    快思考……科蒙命令自己,这不是考试时的智力测验,而是真的将队友的性命当做砝码,一不小心就会全军覆没的生死抉择。

    要怎么做才好,他越是绞尽脑汁地思考,就越发觉前途一片漆黑。

    再不抓紧时间的话……

    桃绮因为呼吸苦难而伸出手,想要挣开对方一般,但是她连摸上对方的手臂都做不到,只能虚虚地在空中晃着。

    在聚光灯的照耀下,她的手指上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在闪闪发光。那是应该给新娘戴上的戒指。

    说起来,第七幕的时候,她应该在举行婚礼的时候替科蒙戴上戒指的,但那时候她只是拿出戒指晃了晃,并没有真的戴上。

    原、原因呢,只是单纯的敷衍了事,还是说……

    愈发阴暗的光线下,她手指上的宝石更加光彩夺目。

    戒指、献给新娘的戒指、献给女神的戒指……这场婚礼存在两个维纳斯,一个是加泰罗尼亚的维纳斯、一个是罗马的维纳斯……

    “啊!我知道了!  ”科蒙叫起来,他对着维纳斯说:“她是你的东西!她和我的婚约是虚假的,但是和你的婚约是真实的!新郎没有违背承诺!”

    维纳斯收紧手臂的动作停止了。

    她的动作就如同古老的发条人偶,充满机械感的同时,又优美的不可思议。维纳斯像芭蕾舞演员一般张开手臂,桃绮赶紧从她的怀抱中爬出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就在桃绮跪坐在床铺上喘气地时候,黑色的女神出乎意料地再次起身了。这次不是绞杀,而是两只手将对方的腰搂住,以虽然很缓慢但确实的力道收紧着。

    “咿呀——”

    桃绮再度动弹不得。

    “怎怎么回回事??!!”科蒙被这幅场景吓得连话也说不清了。

    “婚、婚礼之后、向维纳斯许诺之后,就就就就要和她真的结婚了!”

    那就意味着同样会被女神带走吧,科蒙聪明地猜到了她的意思。

    好在有动力装甲作为防护,一时半会儿……她应该没事吧。

    “观众!!!”桃绮悲愤地大喊起来:“没有观众舞台便不成立!核心就在观众里面!”

    “话是这样说,这里除了我们哪里来的观众啊!”

    科蒙说着,视线往观众席的部分扫过去。

    仔细一看、

    不知从何时起,观众席上坐满了朦胧的黑影。

    一直没有出声,像是早早地退场的某位骑士,已经提着枪开始对观众席进行扫射了。

    有大半的座位都变成了破烂。

    “……从什么时候开始?”

    就在你发呆的时候啦!桃绮的哀鸣显得愤怒不已。

    “……我知道了!你再坚持一会儿!”

    ————

    大概叁分钟过后,灾厄核心被两人合力消除了。

    终于逃过一劫的桃绮,双腿发软地靠在科蒙身上,被两人搀扶着回到休息室。

    更正,在回到休息室之前,她硬撑着站直了身体。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来。

    “不能在可爱的后辈面前丢脸。”

    她自己是这么说的。

    ——这也算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吧。

    一回到休息室,众人毫不吝啬地给予了叁位装甲骑士以雷鸣般的喝彩。

    “不,也没有大家说的那么了不起啦……”

    叁个人不好意思地摸着头,顺便用疑惑的视线投向跪着的某个人。

    “……那啥,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唐小姐,会跪坐在地上吗?”

    一边跪在地上,一边轻轻啜泣着的女演员,虽然其身姿无比美丽,但也让人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违和感。

    “是啊,叁位去解决灾厄现象了所以不清楚。”高个头,像阿富汗猎犬的刑警说:“简单来说就是,这位女士具有杀人的嫌疑,我们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菲利克斯经理人就是她杀害的。”

    “不是,但那个,已经查明了吧,是灾厄现象造成的事故。”

    听到科蒙的这句话,刑警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苏玛先生的死大概是灾厄现象的原因,但另一位死者可是死于谋杀!”

    诸位,请思考一下,发现菲利克斯先生的遗体是在哪个时间?

    刑警问道。

    “是……第八幕开始的时候。”

    “那么,亲身解决了灾厄现象的叁位骑士大人,你们能告诉我,第八幕的开始真的会出现死者吗?”

    “第八幕的开始,大家发现了阿尔冯斯先生的尸体……啊!”

    桃绮突然反应过来。

    没错,第八幕的开场确实是如此。剧中的阿尔冯斯确实已经死了。

    但舞台上的演员可还没有死,而是处于无法动弹,扮演死者的状态。

    “如果是灾厄现象造成的事故,那么死亡时间应该不是第八幕,而是第九幕吧?”

    “原来如此!而且就算这个时候穿上戏服,扮演新郎的人变成了菲利克斯先生,但只要给维纳斯献上戒指的人不是他,维纳斯也就不会杀掉这个无关者!”

    “所以我断定,菲利克斯先生的死亡不是事故,而是谋杀。”刑警用锐利的眼神投向唐小姐。

    “咦?话说回来,如果是唐小姐的话……先不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omega要怎么把菲利克斯运送到舞台,还要活活勒死对方……”桃绮又问道:“尸体身上的勒痕,应该和唐小姐的体型不符吧?那个维纳斯可是相当高大健壮的。”

    “因为勒死菲利克斯先生的人不是唐小姐,而是已经死去的苏玛先生。他的体型在男性中算是偏瘦,但是在女性中的话,也称得上壮实了。苏玛先生在第七幕和第八幕的间隙,假装身体不舒服,实则是趁着大家不注意,将昏睡的菲利克斯先生运送至舞台上勒死,又或是先在后台杀害对方,再将尸体运送到舞台。顺序怎样都好。具体的手法大概是装作帮忙布置道具,用小推车将对方放上去吧。”

    那个时候舞台人来人往,只要在上面盖一块布,大家没有注意到也是有可能的。

    然而在此之后,他又因为灾厄现象的事故不幸身亡。

    “既然这样,凶手不是苏玛先生吗?”为什么要将唐小姐看做嫌疑人呢?

    大家迷惑不解。

    “因为她既是教唆苏玛先生杀人的人,也是引发这场灾厄现象的人。苏玛先生穿上同样的戏服,走上舞台。我不确定他杀害菲利克斯先生的时间是在第八幕开始时,还是在之前,总之,他并没有离开舞台的时间。那么这个时候他会藏在哪里呢?床下方没有遮挡,旁边也没有可以藏身的叫做,答案只有和尸体一起藏在床上了吧!这个时候,新娘子是先发现了新郎的尸体,才从床上滚落,趴在床边痛哭的!扮演新娘的唐小姐,不可能发现不了床上藏有两个人!”

    总之经过我们的问话,她自己已经说漏嘴了。

    矮个头的刑警补充道。

    尽管这样也能说得通,但桃绮还是有很在意的地方。

    “你说要引发灾厄现象,那么要怎么才能做到……”

    她只是剧团的女演员,又不是研究员的人……

    “这个就不是我们的专业范畴了。哎,只要多询问几次,她自己就会说出来吧。”刑警说。

    “……我、我不是杀人犯。”

    一直在哭着的人,唐小姐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

    “我没有犯罪……对,这根本称不上什么罪,我只是……只是……”

    她猛地推开离她最近的桃绮,冲出休息室。

    “快追!”

    刑警二人组同样拔腿追上去。

    科蒙和维仙稍微愣了一下,立刻跟在刑警二人组的后面。

    桃绮……桃绮因为体力不支,只能勉强缀在队伍的最后方。

    “学姐你没事吧?!”

    学妹和珂尤特很轻易地追上了她。

    “我、我没事啦……”

    脱掉装甲的她,跑步速度竟然和一般人持平,这让桃绮内心不禁泪流满面。

    “比起我,还是先把唐小姐追上来的好。”

    剧院的一楼走廊并不长。

    而消除灾厄现象后,原本紧闭的大门恢复了原状,变为开启的状态。

    唐小姐就这么一路冲出去。

    “蠢货!以为自己能逃得掉吗?”

    刑警们追在身后,她的跑步速度异于常人,饶是训练有素的两位警察也难以跟上。

    “申请调用装甲。”维仙一边跑着,一边在移动终端上再次申请了装甲的使用权。

    “你不是吧?!”

    察觉到他想做什么,科蒙打算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就这么看着维仙换上装甲,超过众人直追而去。

    唐小姐跑出剧院。

    午后强烈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光线和热气,让她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但这种恍惚没能让她停下脚步,她几乎是跳跃般地从楼下上跑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

    “————咦?”

    她从台阶上飞越而下的身体,撞到了两位路过的无辜市民。

    站在广陵大剧院正门的台阶下,像是在聊天的罗蒂和卢德蕾西亚修女。

    被撞到的只有罗蒂一个人,卢德蕾西亚修女在瞬间变换了位置,逃过一劫。

    “痛……”

    一边揉着因为摔倒在地而疼痛的后背,心理咨询师这时候也忘不了关心别人:“这位……小姐?您没事吧?”

    在唐小姐回答之前。

    匆匆赶到的维仙给了她的后颈一记手刀,唐小姐就这么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喂!维仙你丫的听到没!穿上装甲对市民出手可是违规行……呃。”

    “不算违规吧。”维仙看了看已经晕过去的唐小姐,又看了看科蒙:“我是利用装甲逮捕正在攻击无辜市民的现行犯,这绝对不能算作违规行为。“他堂堂正正地为自己的行为作出申辩,顺便看了看“收到攻击的无辜市民”。

    “哦?你是……”

    维仙感到好奇似的睁大了眼睛。

    “维仙,这位是私立黎塞留中学的心理咨询师,我们在路上偶遇之后,我发现她是一位博学多才,又正直善良的女性,而且对我们的神也充满了敬意。不过她刚才似乎伤到了后背,我需要带她去医院,就改天再介绍你们认识吧。”

    修女说。

    “不,那个,我没有您说的这么好啦……”罗蒂红着脸,像是不擅长应对他人的赞美。“而且我也没有什么伤,就不用去医院了……”

    “那怎么行?是否受伤,应当交由医生和神来判断。还请您不要逞强,先去医院为佳。”

    修女握住罗蒂的手臂,就这么半强迫地阻止她离开。

    “怎么了?”

    科蒙站在他身边,维仙卸下装甲。刑警二人组也赶到了,打了个电话之后,给昏迷的唐小姐带上手铐,但前来的不是警车而是救护车,修女、罗蒂、犯人唐小姐以及两位刑警一同乘坐警车前往市立中心医院。

    “……啊,没什么,我在想那女的跑的好快。”

    维仙扭过头,又是之前那副察觉不出情绪的微笑:“我要穿上装甲才能追上她。”

    “谁知道呢?也许是anma能影响的后果吧。我不知道她要怎样才能引发灾厄现象,但不可能自己完全置身事外。”科蒙无奈地揉了揉头发,抬头一看,气喘吁吁的桃绮和两位后辈才赶过来。

    “桃绮你干脆也去医院看一下吧。”

    “什么啊!我才没这么弱好吗?!”

    纵使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色,桃绮还是嘴硬地说。

    “随便你好了。”怎么当上骑士还是这么弱啊。科蒙的恶言恶语并没有打击到她,桃绮只是习以为常地扭过头去。

    “……”

    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最后,桧的眼神落在身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珂尤特身上。

    “珂尤特,你还好吗?”

    总觉得你面色有点差,是受到anma能影响了吗?

    桧担忧的话语,让少年回过神来。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我还好。可能是有点累了吧。”

    “对不起,小桧,害你们遇到这些不快乐的事。我等下还有事情,就先走一步了。”

    桧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觉得自己应该上去追问,又觉得即便他们是朋友,那说到底也是珂尤特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