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爱情

    林初嘴巴停住了，含着半口面，转头看瞿衍。

    她很认真地想了一下。“我和Nina接触不多，不过，她给我的印象还不错。”

    瞿衍咬着后槽牙，又问：“要是我和她在一起，你会反对吗？”

    像是有一枚石子，“噗通”投进湖里。林初缓缓呼吸，心情像湖面荡开的水纹，柔柔皱皱。

    她知道许妮娜喜欢瞿衍，对她的热情，也是因为瞿衍。要不，宏光集团的千金，健身房里出了名的不拿正眼看人，怎么会每次看到她都热情打招呼？

    林初喉咙发痒。她拿纸巾捂着嘴，咳了两声。

    她问：“Nina跟你表白了？”

    瞿衍身子往后靠，右手搁在另一把椅子的椅背上，神情慵懒。他盯着林初的眼睛，后者很平静，没有起伏的情绪，还有点严肃。

    瞿衍心里有些不快：“没有。”

    “那你喜欢她？想向她表白？”

    瞿衍从齿缝挤出两个字。“不、是。”

    他只是想知道，林初对他是什么感情。

    如果他谈恋爱了，她会不会吃醋？

    像当初的他。

    看到林初靠在钟秩舟怀里，他气得心口胀痛；林初和钟秩舟吵架，躲在房间哭，他找人把钟秩舟痛揍一顿；林初和钟秩舟出去约会，他作业也不做了，坚持要跟。

    十六岁的少年，还不知道什么是爱，也分不清爱情和亲情。

    他以为，那股强烈的占有欲是因为习惯了jiejie的陪伴，jiejie眼里突然有了别的男人，他被忽视了，所以不甘。

    有天晚上，他看到林初和钟秩舟在巷子里拥吻，钟秩舟把手伸进林初裙底。她扭着腿，面色潮红，柔嫩的唇轻轻张开，喉间发出细微的呻吟。

    瞿衍站在拐角处，攥着手指，掌心都要被掐烂。猛然升起的占有欲像龙卷风，盘旋着往脑门冲，带着毁灭一切的欲望。

    那天晚上，他做梦了，梦到他把钟秩舟杀了。沾着血的手扒开林初的腿，手指插进去。他趴在她身上，抽插，咒骂，哭。

    醒来内裤湿得一塌糊涂，强烈的占有欲仍然在胸腔翻滚，着了魔似的。

    他才明白过来，他对林初的爱有强烈的排他性，不可替代。

    他想，也许林初和当年的他一样，还没理清自己的感情，需要一点刺激。

    吃完面，林初去厨房洗碗，瞿衍倒了杯水，身子斜靠在灶台上。

    他一直看她，幽幽的。

    林初觉得瞿衍今天有些奇怪。她关掉水龙头，盯着他的眼睛。瞿衍没有躲，安静地喝水。

    她问：“你是不是有话和我说？”

    白色瓷碗泛着温润的光，她捏着碗沿，抖抖手腕，水珠沿着白瓷滴下来。

    瞿衍直言：“你可不可以不要去相亲？”

    林初手顿了下，她隐约猜到了什么，但那种隐约，让她觉得自己很可恶。是小说看多了吗？居然在小自己五岁的弟弟身上生出幻想。

    瞿衍仰头把杯子里的水喝完，身子靠过来，打开水龙头洗杯子。

    两房两厅的小公寓，厨房空间不大，洗菜池小小的。男孩高大的身子倾过来，林初被挤到角落，身侧贴着他的胳膊。

    这样的身体接触，对他们来说很自然，小时候，她还帮他洗过澡。但此刻的林初，却被他的气息搅得心神不宁。

    瞿衍洗着杯子，手臂晃动，肘部往后撞到她胸部，轻轻的。林初呼吸一窒，背弯下来，身子不着痕迹往后缩了缩。

    “为什么？”她问，声音有些紧，喉咙干干的。

    瞿衍把杯子放进沥水篮，转身，身子堵在她面前。“你要是谈恋爱，我是不是就不能来你这里过夜了？”

    他偏着头，右耳垂上的纯银黑色耳扣晃出一点光，带着点痞气撇了下嘴角：“想想就不爽！”

    为了让林初真实感受到他的不爽，他咬着后槽牙，下颌线绷出硬线条。

    瞿衍大一的时候，林初和钟秩舟还没分手，钟秩舟时常在她这边过夜。瞿衍去酒吧玩，过了门禁时间，他没地方去，在街头和流浪汉为伍。

    酒吧附近有很多酒店，但他不想去。陌生的地方没有安全感，容易被噩梦靥住，醒来浑身冰凉，像重新经历一场海难。

    林初经常满大街找他。

    夜是深海，沉淀着无助、彷徨和悲伤。凋零的身体，是海上浮游的棉絮。

    半夜或凌晨，瞿衍蜷缩在街头的长凳上，等着林初把他从夜的桎梏中救出来。他有时候还醉着，钳着她的腰，嘴里喃喃地叫jiejie。

    露水把他的头发打湿，脸颊蒙着层潮气。林初摸他的脸，黏糊糊的，总疑心他哭过。

    小时候，他就经常被噩梦吓哭。

    后来，林初和钟秩舟分手，瞿衍玩得晚了，就来她这里过夜。林初管着他，他也没再发酒疯。